第18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可臣不能不糊塗啊,殿下得告訴臣,你為何回頭,為何偷偷摸進臣的屋子……您是主子,也不能欺臣,不給臣個交代,臣放不開你。」

  好生放屁的話!什麼叫偷摸,她連天子腳下的衙門口都敢砸,從大門光明正大地進一間屋子怎麼就偷摸了!眼下倒是誰在欺誰,他紅口白牙一顛倒,反搖身變成受屈的一方了。

  呼吸被對面的呼吸牽纏得全亂了套,她喝聲「放肆」,用力掙扭,梅長生咬牙制著她,「殿下說不說?」

  她甚至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點輕佻的笑意。

  他沒有醉,他是瘋了。

  宣明珠終於意識到,今晚的梅鶴庭不正常。

  喊一聲侍衛很容易,她將迎宵松苔雪堂皆留在了梅府保護子女,召喚過來,不過一嗓子的事兒。可那之後呢,把梅家人都驚動起來,燈籠火把照亮,大眼瞪小眼地瞧著她出現在梅鶴庭黑燈瞎火的屋子裡,是好玩的?

  大長公主不要面子嗎。

  實在弄不開他,宣明珠錯著銀牙偏頭道:「我來看寶鴉!」

  梅長生的身子沉了沉,「寶鴉不在臣這兒。」

  ……她忘了,和誰虛與委蛇,都不該在昔日的大理少卿面前扯謊。

  可這人、這人怎會在一日之間突然變得這個模樣了,積黏又可惡!宣明珠心裡記了他一筆大不敬之罪,而後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炯炯目光瞪視他,聲如寒冽的冰泉:

  「是因你的話把我弄糊塗了,所以我來——滿意了嗎?」

  本以為坦承到這一步,他若有心好好談,總該拿出誠意,大家斯斯文文的說話才是。

  梅長生卻漫不經心地撐起臂,圈著她,如同野獸臠禁小巧柔軟的獵物,氣音壓嗓子:「臣還不曾弄。」

  宣明珠愣了一霎,繼而頭皮炸開,渾身毛孔的戰慄都涌悸到心尖。

  下一刻,梅長生身體毫無徵兆地向後跌倒滾了下去。

  這一腳,宣明珠是聚積全身力量踹出去的,梅長生虛撐不防,結結實實在地上滾了兩滾。

  他坐在地上靜了片刻,輕笑一聲。

  宣明珠冷冷起身,扶髻抖袖,保全她的振振風姿。

  兩個人都說自己糊塗,他是急得糊塗,她是想得糊塗,可憑甚掌握主動權的是他?他憑什麼敢這般撩撥她?

  她低頭淡漠地俯視男子。

  梅長生勾唇箕坐在地,仰面笑望她。

  門扉虛掩一隙,如墨的黑夜成縷成團灌入這間屋。彼此看不清彼此,彼此卻都成想像得到,對方此時的神情。

  「梅大人這症狀出現多久了?」

  梅長生聞言微頓。宣明珠淡淡提步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俯視那道黑影:「本宮可以理解。昔日我父領兵征東狄,有一場戰與部下困於雪山斷糧半月,麾下兵卒亦出現過神智混亂,揮刀自相殘殺的慘事。梅大人身負朝廷秘旨,壓力大,有臆念,也是人之常情。」

  言下之意,她不與瘋人計較。

  說罷甩袖便向外行,走到門口,面前那扇虛掩的門忽地砰一聲,在她面前閉闔。

  一陣冷郁的松香追隨她來,執著地繚繞左右,梅長生手臂抵住門欞,俯低,那雙深邃的黑眸幾乎貼在她臉上。

  「既是人之常情,殿下更該理解我。」

  「你……」這下子宣明珠看清楚了,那雙眼熠熠晶亮,如妖如賊,是梅鶴庭,又不似梅鶴庭。「膽子大得反了天,你還敢關我不成?」

  「公主殿下!」

  外頭的澄兒泓兒聽到關門的動靜,終於發現不對勁,上前拍門,「殿下您如何,何人在屋,開門!」

  門內梅長生眼鋒一側,順手落下門栓,對外頭的吵嚷充耳不聞,一雙眼裡只有宣明珠,擠著她向屋內進了一步,嗓音如酲:

  「殿下何不聽臣說?殿下與臣在南下的船上相安無事相處了十數日,不好麼,臣不貪,只願與殿下求個機會,一個比那時再近一步的機會,過分麼。」

  宣明珠不由後退一步,她有種感覺,即使梅鶴庭此時極力克制著自己,可他周身仍透出一派藏不住的強勢。這一刻她福至心靈,聲音發顫:

  「所以你在行宮時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他曾在汝州行宮與她說:與其積黏不清,不如放手兩全。

  他還說,今後若她無召,他再不會擅自出現在她的面前。

  正是看在梅鶴庭此人言出必踐的品格上,所以宣明珠相信了。也是從那時起,她放心地與梅鶴庭平心論交。

  可原來,他從那時起便是在欺騙她嗎?

  梅長生默了默,搖頭再向前一步,低啞道:「不,臣曾真心試圖放下,可我做不到。」

  宣明珠又被他逼退一步,「那麼在帝姬陵外,你也是……」

  梅長生再向前一步,目光深沉地鎖住她:「臣想讓殿下依靠我。」

  有人一步步進,有人一步步退,宣明珠被他再度擠回書案的角落,倉惶的後背撞偏了壁上的掛畫。

  她的腦子亂紛紛一片,再要問,梅長生眼神微閃,垂下的手指在多寶閣下不落痕跡地一扳。

  宣明珠身體驟然失重,腰肢隨即被一雙手穩穩攬住,旋轉的黑暗中,但聽一道不輕不重的轟然聲響,她感覺自己落足於一個狹窄的所在。

  眼前徹底黑了下去,連最後一絲透窗的夜色也看不見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