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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簇園中花開正鬧。冷冷清清。

  姜瑾是隨同公子從那頭貢院直接趕回來的,公子回京後徑去了皇宮請旨,他便回宅中落腳。

  對於公子斷案的能力,他是一百二十個放心,原想著為公主出了這份力,沒功勞也有苦勞,公子必能得到殿下一份青睞,也不枉他歸心似箭地兩邊跑,可當看見公子的臉色,滿不是這麼回事。

  他不敢問,梅長生進門便扯開緊束的頭冠與鞶帶,墨發與長襟一同散泄。

  他孤寞的眼神盯著虛空一點,自己道:「我今日險些露出馬腳、不……是已經露了馬腳。」

  所以她才會將他流放,讓他離得遠遠的。

  兜兜轉轉又絆回了原路。從前與她在一起時,他執著於君臣禮,是為了守著自己的那份兒禮,也壓著內心的欲,如今,他不想再稱君臣,卻不成了。

  法染只有一句話說對了,報應不爽。

  他笑聲有點啞,看向姜瑾的眼眶通紅,「梅長生還是不夠狠。」

  對別人,對自己,都不夠狠。

  要忍就該咬死忍住,為何又伸手,又沉溺在那片溫暖中,又僥倖地替她大度心軟,盼望她會原諒前塵?

  明明他自己已給自己判下十惡不赦的死刑。

  「公子,你別嚇我啊……」姜瑾看著公子長髮披肩又哭又笑的模樣,心裡發寒。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自打離了公主,變得越來越瘋魔了呢。他回憶公子從前清謖端雅的形象,竟然一點也想不起那番樣子了。

  滿眼看去,只有這一無常喜怒的陰惻男子。

  轉瞬之間,梅長生又淡然含斂神色,面上不見半點寒涼失態的表情,好像前後之間是兩人。

  他淡道:「她不許我多留,出京之前,便把正事辦了吧。救命的藥,趁早服下才好。」

  姜瑾一聽就急了,公子這是又打算取心血啊,緊著眉趕兩步上前:「公子不是答應了屬下,再多將養一段時日嗎。再說公子這時候動針,回汝州路遠,如何經得起車馬顛簸?回去還有批卷放榜那一堆事等著,都是一等一大費心神的要事,公子有幾顆心,心有幾竅,怎麼經受得住?」

  梅長生捻了捻指,只有在京,他方有法子親眼確認她服下。

  他答非所問地輕囈:「周太醫不是給了去血腥氣的辦法麼,這一回不會讓她察覺出來,照做就是了。」

  天爺!那是什麼辦法啊,姜瑾心有戚戚:先喝下硃砂根熬的水將一身的血活開,再棄鐵針,改用竹器刺入心尖——那竹針就算削作得再窄,卻也比鐵針粗上幾倍!這麼樣兒是不愁血出不來了,也不愁有腥氣了,人只怕也廢了。

  一樣取血,比先前受幾倍的疼,還得來上三遭……

  「公子你還要命不要!」

  「要啊。」梅長生輕淡地接口,墨黑的眸子裡沒有活人氣,「我還得留著命去查宣靈鷫。」

  從第一面訪見法染,未見其人先見那張佛偈開始,梅長生對他就有一股莫名的敵意。

  當時以為是自己的敏感。

  可今日,他真以為,自己看不出他當面去牽宣明珠的手是故意為之?

  「將留在洛陽的人通散出去,從胡貴妃的過往開始,到她這個兒子的點點滴滴,掘地三尺給我往深里挖。」

  梅長生字字森寒:「我不信,他是果真的無色無垢,六蘊皆空。」

  第54章 【剜心2.0】

  陸家的罪是鐵板釘釘了,留下一個孤女紅纓。

  宣明珠有意將她留在身邊看拂,公主府里孩子又多,紅纓同寶鴉又談得來,在她的羽翼下長大,宣明珠有信心可將姑娘照顧得開開朗朗的。

  不料陸紅纓再三的婉謝了,紅腫雙目道:「纓兒知姨母疼我,然而上京是個傷心地,我在這裡一日,總會想起母親與……那個家的種種,心如火燒。請姨母恕纓兒人小不知好歹,纓兒想去嘉興投六姨母,待母親周年,再回京祭奠。」

  宣明珠起初聽見這話,頗為意外,那嘉興是老六成玉的封邑,聽聞她之前接到遣回封地的聖旨時,還在府里踞檻衝著汝州方向罵了整一日。

  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了,自己少時和姐妹們玩不到一處,這些姐妹卻頗有聯合起來同仇敵愾的覺悟。

  老三和老六有走動,不奇怪,成玉打小是爆炭脾氣,喜則笑怒則罵,紅纓是個心有成算的孩子,她既然開這個口,說明她們之前相處得應還算投緣。

  經過一番忖慮,宣明珠同意下來,為紅纓挑選了兩名得力的女使,兩個嬤嬤,及十數名護衛,命他們妥帖地護送姑娘一路南下。

  離京那日,陸紅纓身著素縞,小臉雖蠟黃消瘦,一對眼眸卻熠著光彩,小小的身板如同澗邊一桿蘆草,柔弱而堅韌。

  上車前她向出府送行的宣明珠鄭重福身:「姨母對家母與纓兒的大恩,纓兒心有百感,不能盡道,唯銘記在心,日日祝禱姨母安泰。」

  又道:「可惜不能拜謝梅大人,可否請姨母代我向梅大人也道聲謝。纓兒對他心中是一樣的感激之情。」

  宣明珠聞言輕怔了一下,點頭稱好。

  寶鴉依依不捨地拉著表姐袖子,喁喁說別忘了來信給她,紅纓連連點頭。

  寶鴉目送著表姐登上油壁車,直到行塵望不見,依然駐在府外的台階下,揮了半晌小手帕。

  *

  緊跟著,鴻臚寺為鎮國大長公主舉辦晉封大典的日子定下了,正在中秋節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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