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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明珠不拘著她,只管把小女兒扔給兩個哥哥帶去,命松苔雪堂跟在左右,便安心補眠了。

  這一睡直到後亭午才醒,金燦燦的日光透過窗紗,帳中人發出一聲足愜的呻息。

  偏臉兒,見崔嬤嬤在榻邊的圓杌上,安靜做著針線。

  宣明珠握髮起身,趿著鞋子道:

  「寶鴉的貼身衵衫我都不動手了,皆交給繡娘,她沒那樣嬌氣,嬤嬤當心傷眼。」又問道,「寶鴉呢?」

  崔嬤嬤一笑,「殿下可莫說嘴了,小小姐不嬌氣,殿下也不動針線,只不過是弄出點『小動靜』哄著姑娘玩兒。」

  宣明珠只管笑。

  「殿下放心,驛館邊廂有幾棵西府海棠開得好,小小姐帶著大公子去挖花了。」

  宣明珠一聽就按腦仁,「嬤嬤別忘告訴長史賠人家錢。」

  又問珩兒在做什麼,崔嬤嬤說小公子在屋裡讀書。

  宣明珠點頭,三個孩子中數老二心最靜,無論到哪都有坐下便能讀得進書的本事。

  「張餘二位詹事在做何事?」

  崔嬤嬤聽見便道,「殿下這回去行宮,身邊帶了多少人,一個個關心過去還得了?」

  雖如此說,還是將方才迎宵回進的話一字不錯轉述給殿下,「張先生與二公子一樣,到了驛館略作休息後,便捧書而讀。余先生在驛館各處查看了一圈,到廚下檢過飲食,這會兒應在偏院,同林都尉討論什麼……軍伍用槍的材料比重。」

  「這個余清原倒是文武全才,連軍制也有涉獵?」

  宣明珠眉心輕揚,想了一番自語,「再看看吧。」

  這二人是她事前囑咐迎宵留意的。

  從前,她身邊有梅鶴庭,在私為夫君,在公便是個頂級智囊,自然沒動過培養幕僚的心思。

  如今回想,她實在太過依賴於他,目光短淺了。

  自己身邊總要有幾個遇事能商量對策的人才,她雖不醉心權力,這身份卻不可迴避,掌握的兵權與財庫,心熱眼熱者大有人在,總得有備無患。

  「這回出來,我可盼著京中有人坐不住呢……」

  這個時候,迎宵在外輕敲門扉:「殿下,護國寺來人了,說那日殿下有東西落下了沒拿,特意送來。」

  宣明珠聞言有些意外。

  走了一夜的行程,離洛陽怎麼說也有幾十里之遠,她怎不知自己落下什麼金貴物件,值當巴巴的追送過來?

  長公主於是換衣梳發,召見來人。

  來者卻是法染身邊的侍者,懷捧一條長匣入門見拜。

  「尉遲將軍?」

  宣明珠再沒想過會在這裡見到他,詫笑道:「怎麼是你,九叔讓你來的嗎?」

  侍者一身僧衣還帶著風塵,低眉道了聲佛號,「殿下喚我智凡便是了。尊師命我將這匣藥帶給殿下。」

  宣明珠問:「是什麼?」

  智凡餘光掠過屋裡的那位嬤嬤,頓了一下,推開匣。

  兩排十八枚蓮子大小的黑色丸藥映入眼帘。

  智凡道:「這是,避子丸,吾師取了個名,叫棘無薪。」

  宣明珠摩挲腕間菩提串的動作一滯。

  她僵硬地抬起脖子:「你說,這是什麼東西?」

  「哦,殿下萬莫誤會。」智凡解釋道,「此為男子服用的,一顆可以避子三月。吾師言,殿下目下的身子不宜成孕,更不可亂用湯藥,有此一物,可隨心所欲。」

  和尚說這話,原本奇怪且唐突,可他語氣平常,臉上坦蕩,仿佛奉命送來的只是一匣子治風寒的藥,別無齷齪。

  宣明珠沉默一許,面上,作出一派優雅鎮靜之色:「知道了,有勞你。咳,嬤嬤。」

  崔嬤嬤應聲,走去替殿下收下了那東西。

  崔氏出身於後宮,見多了花紅綠俏的事,並非那等老古板,凡事自以殿下心意、殿下身體為首要。

  ——那個叫張浹年的小後生不是被殿下帶上了嗎,保不齊就能用上的。

  而後客氣地送智凡出門,邁出屋門時,崔嬤嬤回頭瞧了殿下一眼,忍俊,體貼地為公主闔上門。

  那門一關,宣明珠當場就掌不住了,踢鞋捂臉一氣呵成,一抹止不住的紅暈,自她耳根底下直躥到黛柳眉梢。

  這這這,也是他宣靈鷫一個出家人該說的話,當行的事?

  她不由想起當年不到十歲便被九叔帶去教坊司的往事,那些美貌婀娜的胡姬,有著與皇叔一樣顏色的瞳眸,可沒有一人,比得過皇叔容色冶艷。人人爭相敬酒,九叔向她眨眼,將一枚小丸噙進嘴裡,悄聲告訴她:

  「這是辟濁丸,有此一物,可千杯不醉。」

  一模一樣的口吻……

  虧她還以為九叔真參悟,修得個六根清淨了,那日連玩笑也沒敢多開一句。

  野狐禪!野狐禪!

  宣明珠的熱臉埋在掌間,輕嗚一聲。

  並非羞於那男女之事,而是有種自己的心事被長輩家發現的羞與臊。

  偏生九叔是為她的身子著想。

  如此清風明月式的坦蕩,又教人無從怪起。

  獨自紅了會子臉,那遮面的香袖底下忽咕噥出一聲,「唔,東西麼,倒是好東西。」

  聽說,汝州的月旦評上青年才俊輩出,熱鬧得緊。

  第37章 爾母婢

  從驛館歇後啟程,入汝州這日卻是輕馬簡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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