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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骨相初勻的手掌摁住她後腦勺,「沒有的事,別瞎想了。」

  說完他與身邊的少年隱晦對視一眼,不是別人,正是長公主府的兩位公子,梅豫與梅珩。

  母親要休父親,這樣天大的事,他們兩個都聽到了風聲,至今不敢深想緣由,更不敢讓寶鴉知道。

  兩個少年提心弔膽,寶鴉再機敏也是五歲的孩子,從小在蜜罐里泡大,如果得知父母分離,怎麼經受得了?

  便聽寶鴉奶里奶氣的說道:「我猜他們吵架了,一定是!那天晚上我瞧得可真了,阿爹一個人在梅鶴園,抱著一隻大白鶴哭得可傷心!」

  梅豫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瞬間打消了對小丫頭的擔心。

  他覺得憑她這張離題萬里的嘴,心眼也小不到哪兒去,將來就算爹不疼娘不愛了,她去說書照樣養活自己。

  「我出去一趟。」

  梅豫隨手薅散小姑娘一邊的發揪,起身撲撲袍角塵土,「書呆子顧著她點,別瘋玩亂跑的。」

  梅寶鴉散著半邊頭髮目瞪口呆。

  梅家大郎走出老遠,還聽得到身後傷心欲絕的乾嚎:「臭梅大壞梅大,還我小揪揪!」

  梅珩便翻來覆去哄著她,寶鴉便一邊假哭一邊逼梅二承認,阿爹阿娘就是不對勁!梅二便一邊叼著髮帶給她編發,一邊含糊勸說,尋常夫妻都是吵架的。寶鴉便反駁說,他們以前就從來不吵。梅珩沉默片刻,試探著反問,那興許是他們從前不對勁?

  梅豫嘴角輕彎,聽得直搖頭,加起來沒他大的倆崽子,裹什麼亂呢。

  出了府邸大門,他的笑意淺淡下去,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幾分沉鬱與慎重。

  半刻鐘後,梅豫站在太醫署門外。

  玉笄青衫的少年抬頭望著那塊金字匾,邁步入內。

  *

  就在他出門沒多久後,被寶鴉念叨的二人回到府里。

  寶鴉驚喜地張開兩隻小肉爪,喚聲「阿娘」,宣明珠幾日不見心肝寶貝,立時笑靨燦然,少不得摟在懷內好一陣親近。

  寶鴉覷了眼方才編排一通的爹爹,立馬又是那個再乖巧不過的好囡囡,纏著阿娘親親抱抱,又追問娘親:

  「迎宵姐姐那日說,您回來後有件事要親口告訴女兒,是什麼呀?」

  「寶鴉。」

  梅鶴庭心頭一緊,唯恐宣明珠當真不管不顧,當著孩子的面說出來,沉聲道:「你阿娘累了,讓她歇一歇再來陪你說話。」

  「嗯。」寶鴉睜著烏溜溜的眼睛,「阿娘快快去歇息,寶鴉跟梅二學寫字。」

  說話間拍拍小胸脯,表示自己可乖。

  在兩個孩子面前,宣明珠沒與梅鶴庭爭馳,只是含笑多看了寶鴉左側的童丫髻兩眼。

  轉身時她手欠地拽下那條粉紅色的緞帶,背影仿佛都帶著寵溺的笑意,「你二哥哥手藝不成,讓他多練練。」

  梅寶鴉委屈地捂住自己腦袋瓜:幹什麼都欺負我的小揪揪?

  梅珩哭笑不得地揖手恭送父母親離開。望著母親的背影走遠,少年眉心微動,略帶不解。

  不知為何,他隱覺母親與從前端莊溫淑的形象,有些不同了。

  *

  梅鶴庭的書房中素來不准旁人踏入,因屋中放有許多衙門公文,在兩面牆的書架上分門別類,一如他的作風,公私分明,內外區別。

  所以這處院落,他的親信姜瑾可以隨時出入,宣明珠卻不行。

  從前她真是痴傻,從沒想過動用公主之權,命他改一改脾氣,只覺得他既然不願,她便留意著不越他的雷池便好。

  故而當聽到梅鶴庭邀她去書房商略事情,宣明珠有些好笑,不知怎的想起一句坊間俗話——孩子沒了你來奶了。

  真是話糙理不糙。

  旋即又覺不吉利,「呸」地一聲。

  梅鶴庭動眉看向她。

  「不干你的事。」宣明珠心情不錯,微笑著拾階入內,一眼看見書房中堂的地心上整齊放著三口黑漆木箱。

  這就是他所謂收拾好的行李。

  宣明珠勾唇,不必打開也知裡面裝的全是書籍文冊。

  也是,梅鶴庭此人不重外物,更不屑貪斂妻子財物。一朝要走,只須帶上他的文藻墨香與高潔風骨,倒也清爽。

  見他識趣,宣明珠的心情更輕快了幾分。

  「如此甚妙,你我分割爽利,正好一別兩寬。今後相忘於江湖,不失為……」

  她的話沒說完,梅鶴庭回手將屋門掩個嚴實,眸底濃墨重潮,一步步走近她。

  清涼的松雪氣撲襲而來,男人頷首低語:「可臣並不願與殿下一別兩寬。」

  宣明珠有些懵然,不解他家當都打包停妥了,為何又反口。

  過於緊迫的空間令她不適,皺眉後退一步。

  身後是拐折型的多寶閣,論此地形,自然梅鶴庭更為了解,伸臂撐在女子小巧的耳垂邊,掌根抵上木格子,輕易將人圈在方寸之內。

  卷草紋袖口下露出一截子象牙白的手腕,勁瘦勻亭,隱青色的脈管清晰可見。

  沒什麼旖旎調情的意思,梅鶴庭生平不懂得那一套。不過是拈花拂柳般的隨意動作,卻如獵人靜待獵物入彀,眼神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膠著。

  宣明珠莫名其妙:「何意?」

  輕撩翹起的長睫,不帶一絲情緒,又像一把細密的小刷子自梅鶴庭的心尖軟肉上拂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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