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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侍人眉開眼笑,「那郎君便先取錢來,老奴必折一枝開得最俏的梅花給郎君。」

  梅鶴庭抿唇,「出宮一來一回,耽誤我事。」

  老侍人眼珠一轉,「奴才瞧您頭頂的白玉冠,真心不錯。」

  「不成。」

  梅鶴庭沒想過有一日會同花匠人討價還價,殊無氣惱神態,正色道:「君子正衣冠,昔者賢人子路結纓而死,故無論何時,冠不可亂。」

  老侍人聽不懂,目光滴溜溜又轉到青年腰懸的玉佩上頭。

  他並不知曉這塊無字獨玉佩,是梅鶴庭四歲開蒙入學時,族中尊長贈予他的,佩戴在身二十年如一日。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何況是家傳之物。梅鶴庭搖頭:「也不成。」

  老侍人沒話說了。他常年在禁中不假,卻也知如今的洛陽城歷經三朝治理,鑿運河通商賈,物豐民富,兒郎更多風流,他還沒見過哄女子卻如此吝嗇身外物的。

  「折花也需解語人。」老侍人可惜地搖搖頭,「郎君心不誠,便休拿老奴尋開心了。」

  第13章 .桃他竟不知,她喜歡的一直是桃花……

  宣明珠並不知梅鶴庭此時在做什麼,在校場同馮真等人溜了一圈馬,大為暢快。

  李夢鯨是個直性脾,先前和長公主賭氣,過後又擔心起她的手臂,內疚道,「方才老大罵我就是了,老大許久不開弓,明日睡醒,臂上肌骨恐怕要遭罪。」

  「你這位前任平章令的孫女頗肖家風,口角何等了得,當年父皇都只有乖乖聽諫的份兒,何況小婦人哩。」

  宣明珠學寶鴉的口吻促狹,騁馬笑道:「晚上還睡什麼,我請大家去宜春坊楊大娘子處飲酒,不醉無歸!」

  李夢鯨目光一亮,「老大已去見過楊娘子了?」

  雙胞千金之一的傅芳芳笑道,「大殿下同楊娘子的交情,咱們是比不得的,只望到時楊姊姊肯拿出些窖藏的好酒給咱們啊。」

  諸人正說笑著,馬場的沙地忽然微微震動起來,茫然所以間,只見一匹玄甲駿馬高躍四蹄衝進拒步柵欄,向宣明珠一行飛馳而來。

  此馬一出現,上苑中養尊處優的馬匹紛紛驚蹄不安。有人高喊:「何人如此妄為?——不對,這馬是戰馬!」

  馮真臉色警惕,不待他策馬攔在長公主之前,那匹玄甲馬在宣明珠三丈外收韁疾停。

  「小淮兒?!」

  宣明珠看清馬上之人,十分驚喜。

  言淮,先帝親封的平南將軍,也是英國公府小世子。從前他可謂宣明珠身後的第一跟屁蟲,七年前自請赴南疆隨軍戍邊,而今年紀才過弱冠,脂玉無瑕的面容,正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

  進京馳騁這一路,長街兩側多少秦樓楚館的小娘子向他招袖擲果,贊一聲風姿皎璨,絕不為過。

  此時那雙被洛陽小娘子無比痴迷的眼睛,只深深凝視一人。

  他仔細望著宣明珠的眉目鬢髮,與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膚,嗓音比起七年前,沉穩成熟了很多:

  「阿姐,我回來了。」

  餘人看見他神情各異——昔日的京城第一紈絝回來了,他們是該放爆竹慶祝慶祝呢,還是先提醒城裡的賭坊秦樓看好門戶?

  「欸,言淮你作甚?」馮真突然吹鬍子瞪眼,「你給老子下來!」

  原來方才小將軍見宣明珠要下馬,道聲「阿姐別動」,擰腰下鞍,轉而躍上宣明珠的坐騎,攏臂控住韁繩,整個動作如兔起鶻落一氣呵成。

  他貼身坐在宣明珠身後,遒勁的手臂攬住纖腰,長腿一夾馬腹,寶馬駿駿然馳出。

  「呸,什麼大晉的少年將神,一回來就占便宜,立了多少戰功也是狗性不改!」

  馮真活像個護短的老母雞,卻只能站在原地干跺腳,眼睜睜看著老大被拐跑。

  「真真啊,如今敢當著小言的面稱老子的,除了英國公你算獨一份。」李夢鯨眯眼看著那兩道身影,嘴角輕彎。

  回來得可真是時候。

  *

  薰風撲面,不及腰間的一臂溫度灼人。

  宣明珠在馬鞍上不自在地動了動,見對方圈得牢,也便隨小孩子高興了,尋個舒服的位置向後偎倚住,側頭問道:

  「邊南之地多瘴癘危亂,這幾年你一切還好?此番回京,述職還是常留?」

  耳鬢相磨間,發間嬌紅的杜鵑掉落,正墜在言淮的襟領。

  小將軍心尖輕癢,放慢馬速,兩條手臂都慢慢圈住宣明珠的腰,稜角堅毅的下巴輕輕擔在她的秀肩上。

  「我都知道了。」

  長大的少年話比從前少了,可是心熱火盛,氣息噴在宣明珠後頸,激起一片酥麻麻的小栗。

  邊關七年流血受傷都沒哭過,此刻香玉在懷,嗅著比夢還不真實的縷縷馨甜,他沒忍住哽咽了一聲,繼而鄭重道:「阿姐別怕,我定會找到藥治好你的。」

  宣明珠這下有些驚訝了,「你如何得知?」

  「陛下之前密信託我在南疆尋藥。」

  宣明珠聽這一句便明了。英國公世代忠良,言淮與皇帝又有一層表親血緣在,皇帝自是信得過他的。

  「此事無須執著,聽天由命便好,馮真他們都不知,小淮兒別說漏嘴。」

  宣明珠與他重逢心中欣喜,不願說這些傷感之事,寵溺地拍拍他的手背,「瞧著長高了許多,怎的還這么小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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