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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紅齒白韶華面,宛如修仙畫卷里清肌玉骨的少年仙君,連眉間一粒硃砂印,亦是現成的。

  崔嬤嬤仍舊板著臉孔:「好了?」

  宣明珠愈發賣乖,搖搖她的袖:「酒早就醒了。嬤嬤,昨夜都怪昭樂不好,嚇著您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崔嬤嬤不怪她喝酒,她只心疼這孩子把什麼傷心事都藏在心裡,平日裡嬉笑無事,一場大酒全給勾了出來。

  她擔心了一夜,今早見到殿下目光清湛,笑意璨然,如同煥發新生。

  便知殿下這回是真的放下了。

  宣明珠點頭向奶姆保證:「嬤嬤可放心。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殿門拐角的陰影里,聽見這番對話的男人慢慢蜷起手掌。

  這句話,原是他從小到大的行事之則。

  他為人務實而重事功,不喜空想追憶無意義的事,失之交臂的不會再回念,已經確定的也不就此沉淪。

  在他心中,片刻不敢忘記老師的教誨,唯有雙眼永遠注視著高山景行,信近於義,恭近於禮,方能跬步千里慎始求終。

  現下倒被她用來,與他一刀兩斷。

  呵,他成了長公主的「往事」。

  梅鶴庭覺得這不對。

  宣明珠已成為他生命中的確定之事,他二人結髮七載,情義交纏早已不可分割。再者,皇家婚姻也沒有草率更改的道理。

  歷經那個夢境,梅鶴庭想得更分明。他已省得過往對長公主的關心不夠,從今往後,他自會多留意些她的心思,多抽些時間陪伴他。

  想起方才在殿中發生的事,他耳尖還有些發紅,心潮猶然鼓動。

  宣明珠對自己多年的情意不會一朝消散,日久見人心,她總會回心轉意的。

  思及此處,梅鶴庭心下稍定。

  眼下首要去做的……思路清晰的少卿大人想起那本中道夭折、沒能送出的《明珠集》,忖思半晌,清矜的眸色中現出一抹峰迴路轉的光亮。

  長公主愛驚喜、好顏面,他便尋一件難得的禮物當眾送她,搏她歡心一回。

  「駕!」

  與此同時,明德門外一騎快馬絕塵而來。

  這是一匹上京罕見的南疆戰馬,馬頭覆有精鐵玄甲,錦障泥銀雕鞍,分外精駿。

  鞍上的年輕人玉冠青衣,單手馭韁,雙目璀璨若星,背有一口半人高的窄長雕花檀箱。

  他仰面對著望樓笑道:「開門!」

  樓闕上的城防兵定睛看去,面露喜色,大開城門。

  「快快去稟報陛下,英國公府的言小將軍回來了!」

  第12章 .~她原來那麼耀眼

  上林苑風光和麗,御溝楊柳迷眼,出牆遍是花枝。宣明珠行到馬場這一路,沾染了一身脂氣。

  馬行低枝處,順手摺一朵杜鵑簪在鬢邊。

  聽得前頭有人聲呼叱,馬蹄揚塵地熱鬧著,她放目望去,見有兩伙人正熱火朝天地打馬球,立刻揚眉帶笑,快馬趕去。

  上苑除卻皇帝春秋遊獵時會圍閉警戒,平常不乏皇室中人與公爵子弟入場遊冶。當朝受胡風東漸的影響,風氣開明,場苑中也不乏鮮衣怒馬的年輕娘子。

  正耍到興頭的郎君娘子們,見一騎紅裝由遠而至,初時還不敢認,直到宣明珠勒馬停在眾人面前,單手馭轡,右手揚起短麂鞭,甩了個輕佻至極的空圈。

  如同一個暗號,人群中一個穿豆青地騎裝的青年剎那間撲通下馬,顛顛跑上前,不敢置信的揉著眼睛。

  「……老大?您,您過來了!」

  此人是廣信侯家的三郎馮真,宣明珠抱手笑道,「好久不見,甚為想念大家。」

  她抬頭向昔日的友人一一看去,便有半數人利落下馬,抱手見禮。有直呼老大的,有叫大殿下的,還有口稱阿姊者,不一而足。

  一個身穿朱紅胡服的冷艷女子卻身姿未動,打馬近前,居高臨下瞧著宣明珠。

  「殿下久矣不同我等廝混,今日貴趾踏此地,可是有何指教?」

  馬下一個鵝臉柳眉的姑娘忙牽韁攔她,「八娘快些下馬,昨日聽聞阿姊與駙馬之事,屬你最不平,不是還嚷著要去教訓梅駙馬一頓嗎,好不容易見到阿姊,怎的耍起渾來?」

  宣明珠挑挑眉,果然壞事傳千里,一天的功夫,連他們也聽說了。

  不等她開口,馬上女子沉聲道:「你也知是好不容易才能見她一面!這些年……長公主殿下,今日李夢鯨不知好歹了,有句憋在心裡許久的話,想問一問殿下!」

  「阿鯨,你鬧什麼?」

  「八娘別亂說……」

  眾人的臉色有些焦急,從前他們便是長公主的擁躉,這些打馬走鷹賞花行酒的游技,多半還是跟著長公主耳濡目染學會的。

  洛陽紈絝茫茫多,遙想當年,皆要低上一頭認長公主是頭頭兒。

  就說英國公府那桀驁不馴的小世子,渾不渾?傲不傲?一身騎射本領還是長公主手把手教的。

  長公主眼中無嫡庶良莠之別,看得順眼的通通平輩論交,言笑無忌。譬如說馮真,本來是家中最不受寵的庶子,因生得矮弱,常受兄長們嘲笑,有一回郊獵上殿下看見了他受欺,分明那般尊貴的人物,卻揚鞭替他出頭,自此帶著他一起玩兒,從不以形貌取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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