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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閉合雙眼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起伏聲,旁人根本辨別不了床上之人到底還有沒有一口活氣。

  現在的寇柏昌衰老得驚人。

  崔白菀行了禮後便退了出來,留二人單獨敘話。

  沈思洲緩步走到他的床前,蹲下.身溫聲道:「叔父,我來看你了。」

  老態的渾濁眼珠費力地睜開,寇柏昌盯著他半晌才道:「是元青啊。」

  「是我。六郎說您病了,我來看看您。」

  寇柏昌費力笑了笑,這一笑倒是讓他看起來精神許多:「我沒事,是下面的人太大驚小怪了。我好著呢,等過年開了春,我還要去獵場圍獵呢。」

  沈思洲也不反駁他,順著他道:「嗯,我只是隨便來看看您老人家,您好著呢。」

  平日一舉一動都讓下屬心驚膽寒的左相,此時看起來也只是一個脆弱的老頭子,他拉著沈思洲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提到了沈清游、提到了李景淙,還提到了崔白菀。

  他雖然看著衰老糊塗,但腦子還有清明的時候。趁著還能記事,他如同交代後事一般將後邊的計劃全部細緻地交代了一遍,沈思洲一一記下。

  他叮囑道:「六郎啊,心太急切,容易壞事。你們倆都是苦命的孩子,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多勸勸他。」

  沈思洲垂眸:「叔父您一定在,您會長命百歲的。」

  寇柏昌自嘲一笑,輕聲吟道:「我這一生啊!有時深沉有時浮淺,有時執著有時懶散。亦曾惡俗亦曾絢爛,非凡非聖不咸不淡。得意時數盡綺詞麗語一篇篇,失意時不堪曲指話當年!」*

  他似乎是睏倦了,重又閉上了眼,喃喃道:「元青啊,和你夫人好好過,年輕人可以多走走彎路,但總要有人先低頭認錯。」

  沈思洲依舊細聲應道:「叔父的話我都記得。」

  沉重的呼吸聲響起,床榻上的人已經陷入了沉睡,沒法再給他回復。

  沈思洲放下簾帳,悄聲退了出去。

  崔白菀等在客廳里,見他出來擱下茶碗,輕聲問:「怎麼樣?」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的搖頭。

  崔白菀從未見過他這般神色蔫蔫的,好似一條被人丟棄的稚子。

  她不太會安慰人,絞盡腦汁也只能說出一句:「那我們以後多來看望叔父,他會慢慢好起來的。」

  沈思洲知她的心意,道:「會的。」

  兩人在出門時正好碰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儒生,正一邊走路一邊捧著書卷研讀。

  沈思洲喚道:「綏兄近來安好?」

  寇綏抬頭,像是才看見沈思洲一般,驚喜道:「原來是元青,好久不見,我身體最近很安好。」

  簡單寒暄幾句之後,寇綏又重新捧起了書卷,頭也不抬地從兩人身邊走過。

  待到那人走遠了,崔白菀才小聲問道:「這是?」

  「叔父的兒子,名喚寇綏。綏兄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唯獨痴迷讀書。」

  「那他沒有去參加科舉嗎?」

  「沒有,他只愛讀書,從不寫文章。」

  真是個怪人。

  寇柏昌精明世故,沉浮宦海一世,生出的兒子竟然是這般單純至真心性的怪人,當真是有意思。

  沈思洲像是累了,坐上車後便一直靠在她的身上假寐。

  崔白菀努力坐得直一點,想讓他靠的舒服些。

  他今日一定是難過極了。

  當她以為沈思洲早已睡著的時候,沈思洲突然開了口:「叔父,已經不大能記人了,他看了我好久才認出來我。」語調低落沉鬱,崔白菀默默抬手輕撫他的發。

  「他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可是我想讓他如願以償地走。」

  「煙煙,我們明日便回成州。」

  崔白菀輕聲應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越劇《柳永》

  標題「訪舊半為鬼」:出自杜甫《贈衛八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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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是過渡章,下章應該就開啟成州線了,開始努力搞事業(並不多)

  今天晚上和妹妹出去吃飯,好多的人啊!擠在一堆情侶之中的我,一點都不尷尬(叉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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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成州

  到家已是暮色四合之時, 崔白菀在外閒逛了一天,早已勞累。

  沈思洲接過家僕送來的文書,是李景淙給他的, 他一邊看一邊對崔白菀道:「你先睡, 明日就要開始舟車勞頓,要養足精神才行。」

  「你不睡嗎?」崔白菀問。

  沈思洲揚了揚手中的信箋:「叔父給我造的遷調文書需要改一改。我走得匆忙,還有些差事須與下面的交代一下。你先睡,我等會兒就來。」

  說是等會兒,其實一直到下半夜, 書房的燈才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要回成州,但是崔白菀心裡隱約覺得,這與沈思洲口中所說的「大業」有關。

  雖然沈思洲說得輕鬆, 仿佛無論面對什麼樣的難事他都可以遊刃有餘,但其實這些天他忙得腳不沾地, 轉得比陀螺還要緊。

  可見造反這事兒確實不是常人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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