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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麼可後悔的?」周曜冷笑,「她要是真想退婚,那我求之不得,我早就說過了,我不可能娶她,我有喜歡的人。」
「你還惦記著小時候救你的那個女生呢?」周父簡直要被他氣死,「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你們當時才九歲,九歲!這就私定終生了?而且女大十八變,就算你現在見到她了都不一定能認出來,更別談什麼喜歡,你給我清醒一點好不好?」
「那又怎樣?」周曜抬眼看他,唇角微微勾起,「我這條命是她給的,也只會是她的,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她。」
「不孝子!」周父見他油鹽不進,肝火蹭蹭上漲,表情難看且憤怒,甩袖轉身就走,「不珍惜眼前人,有你後悔的一天!」
「嘭——」
房門被重重關上了。
他走後,房間重新變得安靜。
周曜卸去偽裝,唇角慢慢拉平,變得面無表情。
剛剛被極力抑制住的燥意又湧上心頭,從聽說阮黛要退婚的那一刻起就沒停過。
周曜扯過被子躺回床上,抬起手背遮住眼,試圖睡覺。
昨晚為了找阮黛,他幾乎沒有合眼,明明困得不行,可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硬是睡不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能清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這樣慢。
很煩。
卻不知道在煩什麼。
周曜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睜開眼,抓了抓頭髮,煩躁地「嘖」了一聲,他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地上,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偏頭打了個哈欠,氣壓很低。
他想到周父剛才的話。
你一定會後悔的。
周曜嗤之以鼻,誰會為這種事後悔,可笑。
桌上擺滿了阮黛送的東西,剛剛傭人聽了他的話,並沒有扔掉。
他看著離他最近的馬克杯。
杯壁的圖案是一個黑髮藍眼的小男孩,穿著黑色晚禮服,手插在口袋,表情酷酷的,配上他短小的四肢,模樣有些滑稽。
她送給他時,說第一眼看到這個小人,就覺得很像他。
這哪裡像了?
周曜嫌棄地移開眼,這杯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他怎麼可能拿它喝水。
眼不見心不煩。
他隨手拿起馬克杯,想要把它扔了,卻發現垃圾桶被傭人拿到了門口,距離有點遠。
他的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把杯子放回原位。
算了,下次再扔也一樣。
周曜看著桌上的東西沉默片刻,又緩緩打開了正中間的抽屜,淡淡的檀木香飄了出來,清幽淡雅。
抽屜很大,幾乎占了整張桌子三分之一的面積,但裡面只裝著一個紅色戒指盒。
他拿出來打開,裡面裝的不是什麼戒指,而是一塊圓潤的褐色石頭。
這大概是軟軟留給他的唯一東西。
周曜垂著眼皮想,拿起石頭在掌心中掂了掂,觸感冰涼,很光滑,也很讓人懷念,一下就把他帶回了八年前的那個夏天。
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軟軟的存在,導致現在誰都知道他有個身嬌體軟的白月光,畢竟軟軟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軟。
也正因為這樣,丁嘉豪他們到處傳他喜歡小家碧玉,溫柔可愛的軟妹子。
以為他就喜歡這種類型的。
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軟軟是個很男孩子氣的女生,性格大大咧咧,留著一頭利落短髮,皮膚有點黑,喜歡穿背帶褲,從來沒穿過裙子,她長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笑起來眼睛明亮,臉頰會浮現兩個淺淺的酒窩。
周曜第一次見到她時,如果不是聽聲音,差點以為她是男生。
那時他被人販子拐到鄉下,賣給一個生不了孩子的老女人。
那女人把他關在雞舍里,用鐵鏈子拴住,對他非打即罵,活得連畜生都不如,有次她三天都沒送飯來,在他以為自己就要這麼餓死時,鐵窗口忽然竄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稚嫩的聲音朝他小聲喊:「喂,你還活著嗎?」
周曜艱難地抬頭看過去,陽光從窗外瀉進來,女孩的臉被光照得看不清,卻讓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那道小小的身影被他視若神明,成了一生的救贖。
父母感情不和,他從小缺愛,和軟軟相處的時光雖然短暫,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快樂,分別之時,他用所有的積蓄在學校小賣部里買了一枚銀色戒子,鄭重交給她,說等以後他長大了,會用比這個更值錢的鑽石戒指來娶她,讓她在這裡好好等他回來。
軟軟似懂非懂,隔天也鄭重其事地回了禮,就是這塊石頭,說我沒有什麼好拿出手的,這個是我收藏了好久的石頭,就送給你吧。
雖然周曜將石頭翻來覆去看了個遍,也沒找出它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既然是她送的,他就真的認真收好了,一直保留到現在。
周曜把玩著石頭,心中那股不知緣由的鬱氣漸漸被石頭的冰涼壓下了。
腦中忽然晃過阮黛的臉。
少女膚白貌美,笑起來眼睛彎彎似月牙,之前之所以照顧她,就是因為她長得有點像軟軟,五官神似,但漂亮許多,是阮家女兒。
周曜一直都不待見這種出生名門的大小姐,嬌氣十足,動不動就撒嬌裝可憐,煩不勝煩。
而阮黛絕對是最膩歪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