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不多時慕少艾和其他醫者走出來，面上表情都不太好，面對其他人的詢問，全是搖頭。
許棠轉頭看著倦收天，只覺得以往璀璨奪目的道長失了魂，僵在原地，只有握住自己的手力度加強，她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捏碎了。
她忍住口中的痛呼，陪著倦收天站在一起，等他緩過勁來。
面對其他人的詢問，許棠搖頭回應，對於慕少艾投來的注意，她動著嘴唇無聲地讓他回去和阿九吃飯。
說不清過了多久，許棠已經疼到手掌發麻，倦收天才回過頭嗓音嘶啞地說「抱歉。」
許棠不敢刺激倦收天，牽著他慢慢走回家。
天色漸晚，今夜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倦收天那張銳利英氣的美貌顯得死氣沉沉，被許棠牽著才邁得動步子，恍惚著回到家裡。
坐在桌子前的倦收天一動不動，像座歲月悠久的雕像，只要有人用力按一下，雕像就會立刻破碎的程度，讓許棠也不知所措。
倒上兩杯熱茶，許棠默默陪在倦收天旁邊。
他很難過，所以他想幹什麼許棠都隨他，願意陪在他身邊。
究竟是肉體的折磨難過，還是精神上的折磨難過。
數息後倦收天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口舌，說起了在天羌族宴會上的遭遇。
「棠，和你說的一樣，酒里有毒，菜里有藥，帳篷外面埋伏著人。。。」
「刀中品被天羌族族長的戰斧劈成兩截，就在我的眼前，李功烈被天羌族的斧陣圍殺，原無鄉為救我被、被切斷雙臂，要是我再快一步，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
「我。。。」
一千多名蠻夷的鮮血和同修們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雙眼，這場戰役是兩敗俱傷，道真慘勝，自責的心情在倦收天內心翻湧，壓抑的情緒幾乎毀去倦收天的驕傲，聲聲句句如同泣血，攪碎了許棠的五臟六腑。
說什麼？
不是你的錯，怪我太相信你，沒有繼續揪著疑點查下去？
她嚅動了嘴唇，竟然連氣音也發不出，只能站起身把倦收天攬進自己懷裡，緊緊地抱著他，不知何時滴落在脖頸上的水珠，燙進了許棠的心裡，但她不能哭，她要哭了，倦收天還能靠著誰。
他才是真正需要發泄的人。
☆、第 41 章
原無鄉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道長，言談又十分詼諧，許棠就算和他交情一般，每每和他相處起來也感覺愉快，無論是倦收天邀請他來家裡吃飯，還是倦收天和他待在院子裡品餅賞月。
許棠在臨窗的書桌上伏案趕稿，神經疲憊時，抬起頭便能看見他們倆在院子裡望月，察覺到她的注視，兩人還會對她微笑。
花前月下美人美景，只一眼就消減了許棠趕稿的勞累，自己掙錢不就是為了這歲月靜好的畫面。
許棠還記得原無鄉的雙手骨肉勻稱，食指修長，不像普通男人的手骨節凸起血管明顯，他手部的膚色還分外白皙美麗，端起釉白的骨瓷茶碗時，竟比瓷色還要細膩。
可是現在沒有了。。。這斷肢上殘留著獨有的霸道內勁，連慕少艾都沒有辦法，慕少艾說要想原無鄉重獲雙手，不如去尋找能讓斷肢重生的天材地寶。
哪。。。要找到什麼年月去？
原無鄉失去了光明的前途變成殘疾，倦收天也被原無鄉的傷殘和同修的死亡，壓彎了脊背。
道真萬里無雲的天氣進入雷雨季。
許棠人生第一次，覺得光是活著喘氣都分外困難，可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哭泣，不然倦收天和原無鄉該怎麼辦，他們是很堅強，但沒必要再增添多一分的悲傷。
慕少艾一直覺得許棠是個嬌滴滴柔軟可愛的姑娘，哪怕她成親後都沒有任何改變，性格還是那麼天真。
在道真歡慶勝利，自己夫君受到打擊的現今，許棠沒有表現出任何失落和沮喪，她打起精神，面上端著得體的笑容，元氣滿滿地在家裡和原無鄉的住處兩地跑，接待著任何來訪的客人。
用她那雙深邃的眼睛審查著每一個來訪者，如果是單純關心倦收天和原無鄉的人她就會放進來，但遇上抱著其他來意的人。。。
慕少艾見過一次抱朴子前來『關心』原無鄉，他那時正和倦收天陪著在床上坐起的原無鄉說話。
只見院子裡許棠冷聲說道「希望閣下照顧傷患的心情，無謂的寒暄他們都不需要，他們很好謝謝關心，請離開這裡。」
抱朴子還在辯解著什麼「原無鄉為了天下蒼生道真榮譽犧牲，他來訪是一片關懷之心。」
許棠站起來含著笑問道「敢問閣下是以領導者居高臨下的身份，還是昔日滄海雲坪同修的身份？」
抱朴子有了一瞬的停頓後，還想著說什麼。
他便被許棠一步步地走近反覆問著這句話，直至抱朴子狼狽地倒退出大門，許棠依舊平靜地笑著對抱朴子福身行禮，還是禮節到位的行禮。
等她關上門迴轉身，慕少艾他發誓，當許棠那古井無波的視線掃射過原無鄉和倦收天周身時，他們兩人的頭髮都被嚇得炸起。
許棠只是冷著聲說低著頭的兩人，「人情像來似紙薄難以分曉，世情變化更是莫測如棋局，別為不相干的人受氣，知道了麼！？」
兩個大男人被她訓得如兩隻失了雞媽媽保護的小雞仔，縮著腦袋可憐巴巴，連連保證不會搭理不相干的人，自己會保持著愉快的心情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