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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皊在夢裡不停地掉眼淚,又在夢外的床榻間翻來覆去大聲喘息著。

  一聲驚雷後,降下這個春天的第一場暴雨。雷聲轟鳴,劈天開地般轟轟烈烈。

  驚雷把月皊從噩夢中叫醒。

  她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坐起來,雙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大汗淋漓地大口喘著。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好像將整個屋子都撼動,月皊打了個哆嗦,顫著手抱緊懷裡的兔子布偶。

  「啪」的一聲響,是颶風吹開了窗戶。寒風與暴雨一下子從窗口灌進來。

  「花彤!阿凌!」月皊顫聲喊人。她的聲線里殘著噩夢裡的懼,又被轟隆隆的劇烈雷聲掩蓋住。

  望著不斷從窗戶里傾灌進來的暴雨,月皊只好放下懷裡抱著的布偶,起身下床自己去關窗戶。

  灌進來的寒氣讓月皊打了個噴嚏。她站起身,朝著窗口走去。吹進來的寒風忽然將桌上的兩盞燈相繼吹到落到地上去,落了地的燈盞滾動著,最後不知滾到了哪裡,燈光也全熄滅了。

  一瞬間,月皊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睜大了眼睛,閃電帶來剎那的光照出來的枝杈與檐角晃出可怖的黑影,像甩起的鐵鏈,也像蜿蜒的血跡,也不知道是夢裡鎖著她母親的地方,還是先前關著她的牢房。

  月皊臉色蒼白地向後小小退了一步,又瑟縮地慢慢蹲下來。她閉上眼睛,去捂自己的耳朵,不去聽驚雷,不去看黑影,她拼命在心裡勸著自己不要再去胡想那些可怖的畫面。

  小小的啜涕被雷聲掩藏,她不停地發抖,卻不知自己在哭。

  忽然被一雙手臂抱住,熟悉的感覺讓她哭著靠過去,也不想去分清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三郎。

  「月皊,別怕。你不在牢里,你在我身邊。」

  江厭辭抱起月皊,將她放在床榻上,轉身時被月皊死死拉住手。江厭辭俯下身抱抱她,柔聲:「我不走,去關窗。」

  月皊怔怔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將緊攥江厭辭的手慢慢鬆開。

  江厭辭大步走到窗前,將窗戶關上,又拾起落在地上的燈,將其點燃,溫柔的光自燈盞周圍慢慢傳開。

  他繼續點別的燈,溫聲:「勇敢些,月皊。」

  月皊望著渾身濕透的江厭辭,眼淚一顆又一顆。

  她是膽小鬼,做過最勇敢的事,就是離開江厭辭。

  第八十章

  江厭辭連續點燃了七八盞燈,直到整間屋子都明亮起來才停止。他抬眼望向坐在床上的月皊,她垂著眼睛,被淚水打濕的眼睫黏連在一起,濕漉又脆弱。

  他朝月皊走過去,想給她擦眼淚,卻發現自己手上全是雨水。他在月皊面前蹲下來,望著她一顆眼淚接著一顆眼淚地往下掉。

  他伸出手,接了一顆她的淚。

  月皊眼睫顫了顫,望著模糊視線里江厭辭的掌心。她終於抬起眼睛,望向江厭辭,軟聲:「三郎怎麼過來了?」

  江厭辭沉默。

  他該說,他剛殺了幾個人,順路過來看看她?還是該告訴她,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夜裡來看她?

  江厭辭不答反問:「做噩夢了?」

  月皊悶悶點頭,過了一會兒才又說:「好多血……」

  江厭辭再問:「你的侍女呢?怎麼不讓侍女夜裡陪著你?」

  月皊不吭聲了。她總不能一直不敢一個人睡,總要嘗試著走出過去的陰影。

  月皊搭在腿上的手輕輕扣了扣寢褲上的祥雲繡紋。她從驚嚇中慢慢回過神,抬起眼睛望向面前的江厭辭,又逐漸皺了眉。她欠身,去拿枕側的一方棉帕,然後捏著帕子去擦江厭辭臉頰上的雨水。

  她握著帕子的手逐漸向下,擦過江厭辭的頸側,落在他的肩上。江厭辭衣服上的雨水瞬間濕透了她手裡捏著的帕子。

  「都濕透了……」她擰著眉呢喃。

  她著急地起身,想去拿乾淨的棉巾。可是剛剛站起身,腿上一軟,身子跟著一晃。幸好江厭辭及時站起身,扶住了她。這一扶,雖然扶住了人,卻也將他身上的濕氣帶給了月皊。

  月皊抬起手來,用手心壓在自己的眉頭,忍一忍眩暈之感。

  阿凌隱約聽見響動,不確定趕到月皊門前,輕叩房門,低聲問:「娘子,您是醒了嗎?」

  「去備沐浴的熱水。」月皊低聲吩咐。聲音有一點虛弱。

  浴室有路直通著,倒是不用去室外,不會淋了外面的暴雨。

  江厭辭問:「你想沐浴?」

  此時已是下半夜,以江厭辭看來,月皊這個時候沐浴不如回床榻上歇著。

  月皊搖頭,抬起手指輕指江厭辭正不斷滴水的衣角,她低聲:「濕透了。」

  江厭辭這才明白月皊是給他準備熱水。他打量著月皊的臉色,見她臉色發白,整個人都顯得很虛弱,不由皺眉,擔心她受了寒意染上風寒。

  她身子骨可不怎麼好。

  江厭辭抬手,覆上月皊的額頭,果真覺察出一點發熱的跡象,他道:「你也該泡個熱水澡,然後再好好睡一覺。」

  月皊還來不及說好與不好,人已經被江厭辭打橫抱起,大步往浴室去。

  月皊偎在他懷裡,習慣性地將臉貼在他胸口。

  江厭辭垂目瞥她一眼,道:「我身上濕,別靠過來。」

  月皊顫了顫眼睫,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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