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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淙沒有想到會在寺中遇見月皊,她以前從不來寺廟。他遠遠看見了她。她穿著紅色的斗篷,兜帽上雪色的茸毛溫柔地時不時蹭著她的臉頰。寬鬆的斗篷裹在她身上,不顯臃腫,反倒襯得她人纖細,小小的一點。

  她貼著路邊往前走,專注地瞧著身側的一盞盞紅燈籠上的心愿。

  他一步步往前走,她也在一步步朝著他的方向走來。李淙凝望著一步步逐漸縮減距離的月皊,目光瞬息不舍移。

  兩個人之間遙遠的距離終於被拉短,風起時,他們相遇了。

  可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見到她?在他還沒有考慮清楚的時候,見到一個情緒低落過分清瘦的她。

  她是不是過得不好?

  這個疑惑在李淙心裡升起,又被他自己覺得可笑極了。她怎麼可能過得好。

  而她過得不好的元兇,是他啊。

  月皊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經過李淙。

  風不止,不僅將這條小路兩側的紅燈籠吹得東搖西晃,也將月皊的斗篷衣角向一側吹起,碰過李淙垂在身側的手。

  李淙的手顫了一下。

  他一動不動靜默地立在那裡,待月皊經過了他的身邊繼續往前走去,他才轉身,望向月皊離去的背影。

  想要追上去的心是那樣的強烈,強烈得讓他的整顆心都變得開始劇烈疼痛。

  胸腹間的難受,讓他想咳。

  可是月皊還沒有走遠,他不想讓月皊聽見。他臉色蒼白地憋著,待月皊走得遠些了,他才彎腰一陣陣地咳。

  鮮血染紅了他沒有血色的唇。

  「殿下!」小春子急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好半晌,李淙才將心悸緩過來。他緩緩舒出一口氣,才抬起被月皊衣角碰過的手。

  他攤開手掌,掌中握著一枚平安符。

  那是他剛剛給月皊求的平安符。

  他抬眼,再朝前方望去。人來人往熱熱鬧鬧,早已看不見了月皊的身影。

  遠處,江厭辭目睹了兩個人相見的場景。

  他神色淡淡,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

  清安寺有些遠,來這一趟,幾乎折騰了大半日。等回到江府時,已是傍晚時分。

  月皊本就身子弱,華陽公主和江月慢最近又染了風寒,坐了這麼久的車,三個女人都有些疲憊。

  江厭辭沒跟去榮春堂,到了江府便回了他的觀嵐齋。

  月皊沐浴更衣剛收拾好,孫福便過來請她去觀嵐齋一趟。

  剛好,月皊也想要將給江厭辭求的平安符拿給他。

  江厭辭亦是剛沐浴過,他坐在房中窗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的寢屋卻還沒有掌燈,屋子裡有些暗,只憑著從他身後的窗紙漏進來些微薄的光。

  月皊握著手裡的平安符剛要開口,江厭辭卻先開口。

  他說:「把你的身契拿來,明日拿去改戶籍走章程。」

  「好。」月皊點頭,朝江厭辭走過去。

  江厭辭看著她走近,又問:「月皊,你想好了嗎?」

  月皊在江厭辭身前三四步的距離停下來,她微微用力地攥緊手裡的平安符,點頭說:「想好了。三郎,我、我……搬去白家吧!」

  江厭辭沒有回話。

  月皊抬起眼睛來,小心翼翼地望著江厭辭。可是屋內光線晦暗,她有些看不清江厭辭的表情。

  屋內長久的沉默讓月皊心裡生出幾分不安,她忐忑地再次小聲開口:「這段時日多謝三郎的照拂。我……我仔細想過了,三郎說的對,我不適合留在江家。多、多謝三郎幫我尋了新的人家……」

  月皊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她慢吞吞地垂下眼睛,心裡有些酸澀,還有更多對未來的茫然和懼意。

  又是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月皊握著平安符的手指尖微微顫了顫,微微用力地握緊。

  她本是來送平安符的,可她又在忽然之間遲疑了。是不是她不應該送江厭辭這東西?

  「所以……」江厭辭終於開口。

  月皊立刻抬起眼睛望向他。

  江厭辭眸色深深,他說:「你見過他一次,就想通決定要走了?」

  【 作者有話說 】

  月皊:……?

  第五十五章

  他?見過他一次,見了誰?

  月皊皙白的小臉上浮現茫然之色。她慢慢蹙起眉,蹙眉時又習慣性地微微偏著頭,疑惑地望著江厭辭。

  瞧她這樣,江厭辭收回目光,冷聲:「去拿身契。」

  「哦……」月皊回過神來,沒回去取身契,反倒繼續往前走。

  江厭辭有些意外地望向她,看著她走近他,又繼續往他寢屋最里側的床榻走去。

  月皊一直走到江厭辭的床邊,她在床頭小几前蹲下來。她將攥在手裡的平安符悄悄塞進袖子裡,然後才拉開最下面的一層抽屜,取出裝著她身契的信封。

  信封的一角有點翹,她伸出手指頭捏了捏。落在手裡這份身契上的目光有些低落。不過她很快將眼睛裡的情緒收起來。她起身朝江厭辭走過去,雙手將身契遞到江厭辭面前。

  江厭辭沒接,他盯著月皊的眼睛,問:「我讓你將身契好好守著,你塞在我床頭櫃的雜物里?」

  屋內光線晦暗,她的眼眸卻清明瑩亮。她望著江厭辭的眼睛,特別認真地說:「可是放在三郎身邊,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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