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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的衣衫半褪,露出修長的右臂,和半邊寬闊的胸膛、溝壑分明的鎖骨,以及蘊含著力量的胸膛。穿著衣衫時,他瞧上去挺拔又消瘦,沒有衣物修飾,偏又是這樣健碩的身姿。尤其他身上有很多傷,這些新新舊舊的上盤踞在他的胸膛上,多添了幾分狠厲孤浪的滋味。

  「我來吧。」月皊在江厭辭身邊坐下,去拿藥。

  雖然不是第一次給江厭辭上藥了,可月皊仍舊不敢直視他半裸的胸膛。

  傷口還在往外流血。

  月皊將雪色的藥粉灑了一層又一層,眼睜睜看著月痕漫上來。她瞧著,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開始疼。她略彎了腰,輕輕吹了吹。

  江厭辭垂眼望著她,目光裡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他從有記憶起,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忽然有一天,在他病危之際,得知了父母的消息。

  他放下所有事情,帶傷趕來長安。想要見一見從未見過的家人。親生父親已不在人世。祖母、叔父,同輩兄弟姐妹,他都已經見過。唯獨尚未見到母親。

  一個人身上總會染上些父母的品行和習慣。

  江厭辭審視著月皊。

  她像白紙一樣簡單,容易看透。短暫幾日的相處,他知道她是個單純柔軟又善良的小姑娘。

  那麼,他的生母是不是也是這樣好的人?

  她第一次見他時掉了眼淚,因他的五官讓她想起阿耶。他又何嘗不是從她身上去思量從未見過的生母。

  「好啦。」月皊將江厭辭的手臂包紮好。她抬起眼睫,望著江厭辭的眼睛,帶著歉意地說:「對不起哦,害得你傷口又裂開。」

  本來還有一句「一定很疼吧」,將要說出口時,月皊突然想起他說過他沒有痛覺,生生把話咽下去。

  江厭辭收起思緒。

  月皊的視線總忍不住往下移,看見他半開的衣衫,她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小聲說:「我先出去了。」

  她剛起身,手腕忽然被握住。

  月皊心頭怦怦跳快了幾聲,身子也跟著僵起來,她僵著沒有將手收回來,也不敢去看他。

  心跳是亂的,心情更是亂的。

  心裡的那兩個小人兒,乖順的那一個似乎將要占了上風。先前她寫在手心的「妾」字,不停在她眼前晃,重重疊疊,提醒著她的身份。

  「抱歉。」江厭辭開口。

  月皊驚訝地望過去。瞬間,她眼中的訝然散去,望著手腕上的那枚木珠,慢慢紅了眼圈。

  江厭辭將那條木珠手串系在月皊的腕上,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懷。」

  手串系好了,江厭辭收了手。

  月皊的目光仍凝在那枚木珠上。她後知後覺江厭辭今天帶她出去買衣服,是為了彌補昨晚之事,是在跟她道歉。

  「沒事,沒事……」月皊急忙搖頭。

  她又問:「是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嗎?」

  江厭辭沒有答話。

  月皊抿了唇,感覺自己問得多了。她正想著是不是要出去,見江厭辭的目光望過來。

  四目相對,氣氛卻有一點尷尬。

  月皊先開口:「三郎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呀?」

  她戴上木珠的手背在身後,輕輕捏了捏衣袖。

  「坐。」他說。

  「哦……」月皊莫名覺得江厭辭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她侷促地坐下來,只坐了椅子的一點邊邊,腰背挺得筆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江厭辭開口:「我不會一直留在江府。」

  他只一句,就讓月皊驚得睜大了眼睛。她問:「為什麼呀?好不容易和阿娘……和你母親團聚,應該好好相伴享受天倫之樂才對呀。」

  血仇在身,卻是不能對她多說。江厭辭沉默了一息,才再開口:「是江家人的勾心鬥角連累了你。你本無辜,累你骨肉分離、累你進牢獄、累你被欺,並非我本意。」

  月皊瞬間鼻子一酸。

  江厭辭早知道她是個愛哭的姑娘,瞧著她又要哭出來的模樣,斟酌了言辭,才再開口:「初見你那日情景,讓你進府只是權宜之選。」

  「我無心兒女情長,亦不曾將你當成侍妾來看。你是留在府中陪伴華陽公主還是另闢府邸,都待她回來再說。」

  江厭辭想起茶肆里望過來的目光,想起那盒藏了金子的糕點。

  「若你心有所屬也非錯事,把我當成兄長亦可。」

  江厭辭極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喉間浮現幾許乾澀的不適,他側過臉,一陣輕咳。

  月皊怔怔望著他,眼眶裡蓄著淚。

  作者有話要說:

  月皊:?????我掙扎了半天都快要接受妾這個身份了,你讓我把你當哥?

  第十二章

  江厭辭已經把話說完。他沉默地看著月皊坐在他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淚。她的眼淚像是哭不盡,皎白賽雪的面頰哭得蜜了層紅暈。她如此,竟好像他把她怎麼樣了似的。

  江厭辭以前並非沒接觸過女子,同門手足里亦有女子,可她們和月皊完全不一樣。

  月皊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胡亂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淚漬,又站起身哽咽地開口:「我、我……」

  她望著江厭辭的眼睛,又突然掉落一顆沉甸甸的淚珠。她立刻抿起唇,不敢說話了,她怕一開口哭腔更濃,多丟人呀。她小小地向後退了一步,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代表什麼意思地點了下頭,然後落荒而逃般轉身快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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