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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臣傅嘉彥,請見殿下!」

  「殿下,請殿下見臣一面。」

  「殿下……」

  ……

  芳華院外,傅嘉彥揚聲喊了數個時辰,到最後聲音都沙啞了,仍不肯停。

  趙瓊坐在閣樓上,一邊寫著書信,一邊看著他從正午站到日暮,終於鬆了口:「請他進來吧。」

  傅嘉彥得了首肯,快步上了樓,見到趙瓊,頭一個下跪請罪:「殿下,沒能勸住皇上是臣的不是,請殿下不要因一時之氣,壞了大事!殿下若要怪罪,臣願以身領罰,只求殿下以先皇為重,以趙氏為重,住手吧!」

  「大將軍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聽不懂。」她手上的筆未停,眼也未抬地道。

  秦嬤嬤此時端上一盞晾好的茶來,傅嘉彥接過茶盞,一飲而盡,潤了潤喉,聲音也亮了些:「殿下可知,琿州軍叛亂,殺了當地守官,大開城門,向周宏投誠了!」

  「琿州,那是哪兒?」

  傅嘉彥明知她在裝傻,卻不得不順著她的口氣往下走:「琿州與藺城比鄰而居,周宏正是駐在藺城。殿下,琿州已經由黎軍接手,大勢已去,剩下六州岌岌可危,若真到覆水難收那一日,只怕皇上他——」

  「殿下,您難道不在意皇上的生死嗎?他可是你的親弟弟!」

  她扔了筆,青玉筆管磕在桌上,發出清潤的一聲響。

  傅嘉彥低下頭,只聽她道:「傅嘉彥,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進來嗎?」

  「當日你勸不住趙和,如今你也同樣勸不住我。你說得對,大勢已去,不僅是琿州,還有剩下六州,還有潁朝。」

  「我放你進來,不是為了聽你教訓我的。你若真是滿腹忠心,就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趙和最好。——離了西北,你們還能再逃到哪兒去?」

  她自己的弟弟她最了解,自殺殉國這種事,他沒那個膽子。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她有的是法子保住他的命。

  樓下檐角處的風鈴叮叮作響,在風中左搖右晃的,恰如傅嘉彥此刻的內心。

  他的掙扎她盡收眼底,也不著急,就像等著紙上墨干一樣。

  當第一縷夜色籠罩向大地的時候,傅嘉彥終於動了,他拱手抱拳:「請殿下吩咐。」

  她將桌上的紙疊起來,身後小宮女擎著一盞高腳琉璃燈過來,輕手輕腳地放上桌子。光影映上她的側臉,帶著模糊柔和的光韻。

  「這個給你,照紙上的去做吧。叫他做一輩子富貴閒人,要遠比現在做牽線木偶的日子強得多了。」她閒閒道:「這段時日,不好過吧?」

  「胡夫人心系愛子,不肯叫胡麒麟低頭認罪,鬧得與樊將軍勢同水火,更是將這些都怪罪到皇上頭上。」傅嘉彥接過紙,心中有無奈更有憤懣。

  倘若軍權在手,何須受婦人之氣!

  「一個胡夫人就叫你們束手束腳,更何況何鞍?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你應該懂,我希望等你下次再來芳華院時,能帶來我想要的。」

  「微臣明白。」

  黎國二年十二月,平邑郡主下降大將軍傅嘉彥,西北七州為聘。

  黎國三年三月,琿州守軍隊長王勤舉旗,舉城來降,大將軍周宏納之,一呼百應,餘下玕城、旌州等六州紛紛響應,盤踞西北四十餘年的胡家滿門被殲,餘下將士或降或反,三日之內,局勢便安穩下來。

  西北的雲低得像伸手就能碰上天。

  明媚的天空下,一列車馬在滿山青綠中緩緩行走著,當頭是兩列將士,紅纓盔甲,腰佩鋼刀,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縱然一字未言,也似蘊含著凜然殺氣。

  後頭跟著幾駕雕花馬車,徐徐前進,當中這列馬車裡,忽擲出來一個銅杯,先是滾到木轅上,又咕嚕咕嚕滾到地上,旁邊隨行的人見怪不怪,俯身撿起來,收到懷裡,裡頭又傳來女子的哭聲,嗚嗚咽咽的,若不是大白天,聽著還真有些滲人。

  「殿下,前頭估摸著又吵起來了。」

  趙瓊翻著書信,一字一字都是長空寄給她的,兩人隔著千里,也只能靠鴻雁傳情。

  他的字如同人一樣,規矩板正,唯有署名處筆畫勾連,流露出一絲情意纏綿,她含笑拿手指撫過字跡,漫不經心地道:「隔三差五就要來上這麼一回,我看他是皮又癢了。」

  「他原是矜貴人兒。」秦嬤嬤笑道:「只是這麼鬧著也不好看,叫外人看了笑話。」

  她的意思就是想讓趙瓊出面勸勸。

  「知道了。」她收起信,小心放進匣子裡,裡頭除了信紙,還有一串檀木佛珠。

  看著佛珠,她心情愈發平和下來,原本打算過去教訓趙和一番的,眼下也改了主意,慢條斯理地道:「找個丫頭傳話過去,就說我說的,『你現在只會對女人發火了不成?若是個男人,就做個男人樣子出來。別一天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沒人吃你這一套!』」

  「殿下——」

  「去吧去吧,我看他倒是敢發火!」

  這對姐弟,沒一個省心的。

  秦嬤嬤無奈下了車,不敢真這麼一字不動地傳過去,萬一刺激了趙和,真有個什麼不測,回頭皇上這恩,施給誰去?

  只能把趙瓊的話婉轉了再婉轉,從外頭透進去。

  裡頭好一會沒動靜,秦嬤嬤便識趣回去了。

  趙瓊見她回來,挑眉笑道:「如何?他沒話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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