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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從教室開始就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溫簡沒發現,所有心思都在剛才的驚魂未定上。
好在沒有人受傷,也沒再發生二次爆炸。
清點完人數的班主任安撫了大家一會兒,讓不住校學生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第二天還是正常高考。
近學校的沿街房子也被爆炸波及了,一地碎玻璃。
江承放棄了自行車,拉著溫簡,小心避開滿地碎玻璃,沒想著剛走到拐角時,突然又炸了一次,江承本能護住了溫簡,手臂擋在她頭前,將她整個護進了懷裡,震顫過後才拉起她,一路往小區方向跑,怕路上再發生第三次爆炸。
溫簡本能隨著江承的腳步走,直到回到轉向小區側門的小巷時才停了下來,手壓在胸口上,不停喘著氣,頭髮被風吹得凌亂。
江承氣息也有些亂,看著她,伸手撥開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問她有沒有怎麼樣。
溫簡輕輕搖著頭:「我沒事。」
又問他:「你呢?有沒有受傷?」
說話時臉是微微仰著的,睜得圓大的眼睛正在看他,眼神里還藏著驚魂未定,又有著擔心,人是安好的。
「我也沒事。」他說,
眼睛看著她,指腹輕落在她額角,輕輕撫開她額前的小碎發,沒有再說話。
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揉碎了一地燈光,軟化了裡面的冷冽。
「林簡簡。」他叫她名字,嗓音有些沙啞。
她不自覺地屏息,眼眸睜得越發地大,看著他的俊臉一點點逼近,心跳也跟著加速。
他的氣息慢慢停在了一個近得幾乎一張嘴就能吻上的位置,手掌撫著她的臉,靜靜看入她眼中。
「高考加油!」他說,壓得低沉的嗓音,異常沙啞。
她有些慌,可是又覺得好像就本該是這樣子,愣愣地點著頭:「嗯。」
「你也加油。」她說。
他輕笑,第一次,笑容軟化了那一身的孤高冷漠。
指腹在她臉頰輕輕摩挲著,鼻息交融,就在她以為他要吻她時,他放開了她,而後送她回家。
入夜,躺在床上的江承人生第一次失了眠,滿腦子都是小區後門裡,溫簡紅著臉頰,仰著頭,睜著那雙圓大的眼睛、有些懵懂又有些羞澀看他的模樣。記憶像穿成了的線,從他打開衣櫃的那一眼,一點點地拉向酒吧那一夜,她被他拽進屋裡的樣子,她眼神里的驚恐,沒有一丁點改變。
「我是生的。」
「哥哥,這是你的家嗎?」
「生日快樂,小哥哥。」
……
相識以來的畫面充斥在腦中,讓他前半夜睡意全無,後半夜才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第一次高考錯過,第一次軍校考試錯過,再一次的高考,全家人如臨大敵,第二天六點半準時叫江承起床,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肯讓他獨自去學校,江承爸爸堅持開車親自把他送到考場門口。
車子從車庫出來,經過大門時,外面鬧鬧哄哄,在說著什麼,一個個臉上神色凝重,不時有人往小區深處走,隱約還能聽到警笛聲。
江承坐在車裡,沒理會,逕自隨著他父親的車去到了考場門口。
他和溫簡這半年來從沒有過早上一起上學的習慣,最重要的兩天,他並不希望打破這一習慣,怕影響了她發揮,還沒定性的小丫頭。
教室被震碎的玻璃已經被連夜清理好,幾乎看不出昨夜的狼狽。
江承和溫簡一個考場,快開考時,卻遲遲不見溫簡身影。
江承放心不下,給溫簡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信息也沒回。
他找了班主任,和班主任提了這個事。
班主任讓他先安心考試,她去找人。
江承給他母親打了電話,讓她去溫簡家看看,人到底出門沒有。
他的母親電話很快回了過來,電話那頭語氣輕鬆如平常:「應該在路上了,家裡鎖門了,估計快到了。」
又警告他說別亂跑,別到時溫簡來了,他反倒成了進不了考場那個。
開考時間到,30人的考場裡,只有溫簡座位始終空著。
目光從空置著的座位慢慢移回手錶鐘盤,江承盯著上面的長針,看著它一圈圈地在鐘盤上走過,心思全無。
腦中不期然地想起早上出門時,小區里鬧哄哄的人聲,以及眾人臉上的凝重。
長指無意識地在桌上一下一下地、無聲輕叩。
開考十分鐘,溫簡依然沒有出現。
盯著手錶的眼眸,一點點收緊,面色也跟著慢慢繃緊。
五分鐘後,考場關閉的鈴聲響起,遲到的考生再不能入內,而溫簡,也始終沒有出現。
江承手中的2B鉛筆「啪」一聲,隨聲輕斷。
他扔了筆,不顧滿屋驚詫,推開椅子,跑了出去。
6月的高考天,前一刻還是艷陽高照,下一秒已是傾盆大雨。
江承沒有撐傘,也沒有騎車,衝進大雨,闖入忙碌的馬路。
耳邊是刺耳的鳴笛聲和輪胎摩擦過地板的聲音,江承什麼也聽不見,也看不見,只是憑著本能穿過熟悉的街巷,滿腦子是早上出門前,鄰裡間臉上的凝重和湧向小區深處的人群,以及,那雙睜得圓亮看他的眼眸。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雨水混著汗水,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滾落。
他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條街道,遇見多少人,只憑著本能在尋找,直到那套位於小區深處的小屋漸漸出現在視野中,腳步也跟著一點點地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房屋外圍,被長長拉起的黃色警戒線,以及撐傘圍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