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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此時有人看去,便會看到一個纖美背影,那少女鬢邊碎發被風清冽掀動著,輕輕拍打粉頰。

  她並不知,那人輕功了得,又悄無聲息地出來,正立在她寫字的小桌前。

  那最上面的紙上,謄寫的是一句高翥的詩「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他挑了挑眉毛:這姑娘難道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卻未能遍嘗世間美好,而心懷遺憾?

  就在這時,那立在窗邊側耳傾聽的姑娘突然凝神開口道:「聽水聲……好像是有船靠近了,好漢看看,是不是來接你的?」

  並沒有人回答她,可是不多時,她便聽見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入水中,應該是那人跳到水裡,游向接應他的船隻了。

  蘇落雲不能篤定,試著問詢,依舊無人回應。

  直到她在船中四處走動,再也聞不到血腥味,她才篤定那鬼魅一般的男人已經離船而去了。

  蘇落雲不放心,又喚來香草問詢方才可有船隻靠近。香草說方才的確有船跟著她們,不過已經開走了。

  蘇落雲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那人是如何跟屬下取得聯繫的也是未解之謎。不過這事,她不好告知旁人。那人應該也篤定她愛惜女兒家名節,才沒有殺她滅口吧。

  不過想到自己此番遇險,卻是因為父親急急上船棄自己於不顧,蘇落雲失去焦距的眼眸里都浸滿了寒霜。

  她從來不指望父親有多疼愛自己,但是蘇鴻蒙總能一次次超脫她的想像,給她迎頭重擊,不斷拉低她承受的底線。

  此時江水滾滾,如同她難易平抑的心緒……

  再說那跟在蘇家後面的船,的確是駛離開了。

  此時那船已經到了靠近京城淮西縣城的薄煙湖中。

  船艙里,一個短須孔武有力的大漢正垂立在帷幔一旁。而一個高大的男子則在帷幔後換脫衣服。

  那短須男子名喚慶陽,似乎有滿腹的言語,忍了又忍,再忍不住道:「小主公,您今日之舉實在冒失。雖然您欣賞那反賊曹盛,私交甚篤,可他畢竟行的是與朝廷相反之舉,你若與他牽扯太深,只怕……」

  小主公這次出京,是跟幾個王侯貴子來淮西縣垂釣遊玩,誰知他無意中看見囚車押送老相識曹盛後,居然夜裡潛行,安排人聲東擊西後,以身犯險,將曹盛救下。

  這樣的行為雖然江湖義氣十足,可也太冒險了!想到小主公居然在危亂中落單,慶陽又是一陣後怕。

  那男人正在包紮肩膀上的傷口,不甚在意道:「此番行動有人泄密!幸好你們及時趕到,劫殺了想要去京城報信的密探……」

  慶陽立刻擔憂道:「小主公,若是如此,您的處境豈不是堪憂?何不趁此機會趕緊離開魏都,免得被人脅迫……」

  那高大的男子這時微微轉身。

  他的五官深邃,因為母親乃異族,所以長相似乎糅合了些微異域血統。側臉被燈光投下些許暗影,流暢的線條仿若木雕刀刻,鼻樑高挺,濃眉下的黑眸如鷹般犀利,半濕的長髮貼在臉上,帶著些許異域野性,而那薄唇上浮出一抹嘲諷的輕笑。

  「父王讓我入魏都為質,我若走了,大梁州便要陷於戰火中……走?天下之大,吾等該去何處?」韓臨風冷冷說道。

  大魏在三十年前因為與北族戰亂,當時主戰的魏宗先帝貪功上陣,在丘台被圍足足二十日,載入史冊成為國恥。

  就在他被圍之時,被迫寫下讓賢退位的詔書,換得援兵馳援。

  待得魏宗帝狼狽回去,被魏朝新黨簇擁的叔父韓勖取而代之。韓勖上位後成為魏宣帝,割讓了北地二十州國土,及時止戰。

  從此韓勖這一支成了帝王正統。

  他雖然趁亂篡位,但因為有了皇帝侄子的退位書,名正言順,轉手封了灰溜溜回來的魏宗帝一個聖德太皇的封號。

  接著新帝又將本該即位的太子放逐到不毛之地梁州,做個閒雲野鶴的北鎮王爺。

  這樣一來,叔侄禪位,一團和氣,寫在史書上都很好看。

  只是那梁州被險山環繞,且周圍重鎮把守,仿佛瓮中之鱉。魏宗帝當初被迫退位,心裡憋了一團鬱悶,禪位第二年就得重病在京城過世,臨死前,病榻無兒女送終。

  於是到了韓臨風的父親韓任這一代,先帝的兒孫們算是在梁州這個地界養廢了,多是紈絝子弟。

  按照老規矩,每代新王都要送將來繼承王位的兒子入京,美其名曰是修養學問,感受京城風情,其實就是扣個人質,考問品行。梁州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這兒子就要被推上祭壇。

  兩年前,韓任送了自己的嫡長子韓臨風入京,開始為期五年的求學。

  正是因為他的處境尷尬,侍臣慶陽才會替小主公的大膽之舉捏了一把冷汗。

  幸而上了蘇家的船這才得脫險,不過小主公要趕快回到出京的同伴身邊,將後續料理乾淨才好。

  慶陽還有些不放心,又問道:「那條船上的人會不會留有後患?」

  他指的是蘇家的船,若被人知道世子幫襯反賊曹盛,干係太大,梁州的王府上下都要陷入危機,少不得些雷霆手段。

  他那向來是個殺伐決斷乾脆的少主人聽了,頓了一下,然後道:「無礙,她並不知我是誰。」

  聽小主人這麼說,慶陽也不再堅持,只拿起一旁的衣衫服侍主人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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