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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發那頭錦瑞已經笑起來,“我受不了這兩個人了,巴巴的原來是為了說上幾句閒話。你們慢慢講吧,維儀,咱們走。”維儀向素素眨一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道:“三嫂,有什麼體己話千萬別說,兩邊的總機都聽得到。”

  素素聽著她們打趣,到底不好意思,於是對慕容清嶧道:“沒有別的事?那我收線了。”慕容清嶧知道她的意思,於是說:“我晚上再給你打過去。”

  素素掛上電話,回頭見錦瑞姐妹已經走掉。於是問女僕:“夫人回來了嗎?”女僕道:“回來了,在花房裡。”素素連忙說:“我去見母親。”走到花房裡去,慕容夫人正在那裡招待女客,遠遠就可以聽到那笑語喧譁。她走進去,叫了聲:“母親。”慕容夫人微笑著點頭,問:“聽說你們出去看櫻花了?就應該經常這樣,年輕人還是活潑一些的好。”素素應了聲:“是。”

  郭夫人在一旁cha話:“夫人這樣疼她,真叫視若己出。”慕容夫人牽著素素的手,微笑道:“這孩子最叫人憐愛,又聽話,比我那老三,不知qiáng上多少倍。”康夫人笑道:“夫人也是愛屋及烏。”慕容夫人道:“我倒不是當著人前說客套話,我那老三,及不上素素讓我省心。”正巧錦瑞走進來,笑著說:“母親,你這就叫敝帚自珍,自家的孩子媳婦都是好的。”慕容夫人道:“是我偏心了,康夫人的幾個媳婦,也都是極出色的。”

  康夫人笑道:“她們幾個,比起三少奶奶來,是天上地下,烏鴉鳳凰,哪裡能夠相提並論。”錦瑞知道為著敏賢的事,康夫人頗有些心病,於是對素素說:“法文老師來了,在那裡等你呢。”素素聽她這樣說,就對慕容夫人道:“母親,那我先去了。”見慕容夫人點頭,她便對眾客人道:“諸位夫人寬坐。”倒令諸女客皆欠一欠身,說:“三少奶奶請自便。”

  招待吃過下午茶,客人逐一告辭而去。錦瑞和慕容夫人在花房裡坐著說話,錦瑞道:“那康夫人著實討厭,話里夾槍帶棒的。”慕容夫人說:“到底是老三傷過人家面子。”又說,“你盡日說我偏心,我看你也偏心。人家都說大姑子小姑子最難纏,那是沒見著你和維儀兩個。我知道你們姐妹,向來不愛管閒事,卻這樣維護素素。”

  錦瑞說:“素素確實懂事聽話,想不到她這樣的出身,卻連一絲輕狂樣子都沒有,老三是挑對了人——我大半也是為了老三,他對素素這樣痴,痴得都叫人擔心。”

  慕容夫人道:“我瞧老三將一片心思全撲上去了。”又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我跟你一樣,覺得有些擔心,怕他太過於痴迷,反倒不見容。所謂qíng深不壽,qiáng極則rǔ。”錦瑞笑:“真是我的不是,招得您這樣說來。老三改了xing子,專心一意反倒不好麼?”停了一停,又說:“老三是浮躁了一些,來日方長,有素素這樣嫻靜的xing子,不至於生出事端來的。”

  慕容夫人說:“我瞧素素就是太靜了,從來受了委屈不肯對人言的。這是長處,只怕也是短處。老三那爆炭一樣的脾氣,人家說什麼都不肯聽,何況她根本就不會說。只怕將來萬一有什麼事,兩個人反倒會僵持到不可救藥。”

  錦瑞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太平無事,母親也坐在這裡杞人憂天。”

  慕容夫人也不禁笑了,說:“我這是杞人憂天才好。”

  十四

  慕容清嶧不過去了四天,回家路上便歸心似箭,一下車便問:“夫人在家裡?”替他開車門的侍從官笑逐顏開,說:“夫人去楓港了,三少奶奶在小書房裡。”慕容清嶧叫人一句話道破心思,不禁微笑,“囉嗦,我問過她麼?”侍從官見他眼角也皆是笑意,知他心qíng甚好,於是道:“三公子您是沒有問,不過三少奶奶倒問過幾遍,怎麼還沒見著您回來。”

  慕容清嶧明知素素不會這樣問,但那欣喜仍是從心裡溢出來。他快步走上樓去,見素素坐在那裡念單詞,眼睛卻瞧著窗外。於是輕手輕腳走上去,從後面摟住她的肩。她身子一震,轉過臉來見是他,輕輕地叫了一聲“哎呀”,說:“我怎麼沒見著你的車進來?”

  他說:“我怕父親在家,在前面下的車。”然後仔細地端詳她。她讓他瞧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問:“才去了幾日,就不認識了麼?”他“唔”了一聲,說:“才幾日,我覺得倒似有幾月光景一樣。《詩經》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素素一直在惡補國學,見問下意識就答:“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只見他笑容可掬,這才知道上了當,不由臉上一紅,說:“一回家就欺侮人。”他只是笑,“這怎麼能叫欺侮人?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又問她:“早上打電話回來,他們說你出去了,是和維儀上街嗎?”

  素素說:“不是,牧蘭約了我喝茶。”慕容清嶧聽了,卻說:“那牧蘭你不要和她來往了,免得將來大家尷尬。”素素吃了一驚,問:“出了什麼事?”慕容清嶧說:“長寧要和霍珊雲訂婚了,我想你若再跟牧蘭來往,旁人不免會生出閒話來。”

  素素怔忡了良久,才說:“怎麼會?上次見到牧蘭和長寧,兩個人還是極親熱的。”慕容清嶧道:“長寧又不是傻子,霍珊雲和他門當戶對,霍家又正得勢,他們兩邊家裡人都樂見其成。”素素只是意外,還有幾分難過,茫然問:“那牧蘭怎麼辦?”慕容清嶧說:“你就別替她cao心了,我叫人放了洗澡水,咱們去洗澡吧。”

  最後一句話令她的臉騰地紅了,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只將他推出門外去。

  天氣漸漸熱起來,時值午後,風過只聞遠處隱隱松濤萬壑,聲如悶雷。宅子四面古樹四合,濃蔭匝地,葉底的新蟬,直叫得聲嘶力竭。北面廊下涼風chuī來,十分的宜人。正是日長人倦,一本雜誌,素素看著看著手漸漸垂下去,幾乎要睡著了,卻聽到腳步聲,轉臉一看,正是維儀。只見她穿了球衣,手裡拿著拍子,笑道:“三嫂,我約了朋友打網球,一齊去玩吧。”

  素素微笑,“我不會玩這個,你去吧。”維儀說:“家裡這樣靜悄悄的,怪悶的,咱們還是一塊去吧。”

  素素道:“我約了朋友喝下午茶呢。”維儀這才道:“哦,難得見到三嫂的朋友來。”素素道:“是約在外頭咖啡店裡。”維儀吐了吐舌頭,說道:“那我先走了。”

  因為是約在咖啡店裡,所以素素換了身洋裝才出門。一進門牧蘭便笑她,“幾日不見,氣質是越發尊貴了。瞧這一打扮,像是留洋歸來的小姐。”

  素素只是微笑,說:“他們家裡的規矩如此罷了。”侍者過來,微笑著說道:“三少奶奶倒是稀客,今天有極好的車厘子冰激凌,是不是要一客?”又對牧蘭說:“方小姐喜歡的椰蓉蛋糕才剛出爐呢。”

  牧蘭“哎喲”了一聲,對素素道:“你瞧瞧,這咖啡店快要和老中餐館子一樣了。”

  倒說得那侍者老大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說:“是,是我多嘴。”

  素素心裡不忍見人難堪,忙說:“你說的冰激凌和蛋糕我們都要,你去吧。”回過頭來,只聽牧蘭問:“三公子不在家?”

  素素臉上微微現出悵然,說:“他一直很忙。”牧蘭輕笑一聲,說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忙些也是常qíng。”

  正巧蛋糕與冰激凌都送上來了,牧蘭說:“這裡的蛋糕是越做越不像樣了,連賣相都差了。”素素嘗了一口冰激凌,說:“上次來的時候要了這個,難為他們還記得。”牧蘭說:“旁人記不住倒也罷了,若是連三少奶愛吃什麼都記不住,他們只怕離關張不遠了。”

  素素只得笑一笑,說:“人家還不是記得你喜歡的蛋糕。”牧蘭說:“老主顧老qíng面罷了。”正說話間,素素一抬頭見到門口進來的人,臉色不由微微一變。牧蘭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人,立刻覺察到了,於是回過頭去看,原來正是許長寧。他卻不是獨自一人,身邊卻還有一位女伴,素素認得正是霍家五小姐,她心裡這一急,卻毫無法子可想,本來天氣熱,越發覺得那電扇的風chuī在身上,黏著衣服。她是又著急又難過,只見牧蘭卻一絲表qíng也沒有,她素無急智,心裡越發亂了。那許長寧也看到了她們二人,步子不由慢下來,偏偏那霍珊雲也瞧見了,笑盈盈地走過來和素素說話:“三少奶奶,今天倒是巧。”素素只得點一點頭,微笑問:“霍小姐也來喝咖啡?”

  幸得那霍珊雲並不認識牧蘭,只顧與素素講話:“上次我與長寧訂婚,家裡唱越劇堂會,我瞧三少奶奶像是很喜歡。後天越劇名角申玉蘭要來家裡,不知道三少奶奶是否肯賞光,到家裡來吃頓便飯。”

  素素聽她講得客氣,只得說道:“我對越劇是外行,瞧個熱鬧罷了。”

  霍珊雲笑容滿面,“三少奶奶過謙了,大家都說,論到藝術,只有三少奶奶是內行呢。”又道:“天氣熱,我們家裡是老房子,倒是極涼快的。今天回去,再給您補份請柬才是。”

  素素只得答應著。霍珊雲回頭對許長寧道:“回頭記得提醒我,我這樣冒失,已經是很失禮了。”許長寧這才問:“三公子最近很忙吧?老不見他。”

  素素說:“是啊,他近來公事很多。”她到底悄悄望了牧蘭一眼,見她一口一口吃著蛋糕,那樣子倒似若無其事。偏偏霍珊雲極是客氣,又說了許久的話,這才和許長寧走開去。他們兩個一走,素素就說:“我們走吧,這裡坐著怪悶的。”

  牧蘭將手裡的小銀匙往碟子上一扔,“鐺”一聲輕響。素素結了帳,兩個人走出來,牧蘭只是一言不發,上了車也不說話。素素心裡擔心她,對司機說:“去烏池湖公園。”

  車子一直開到烏池湖去,等到了公園,素素陪著牧蘭,順著長廊沿著湖慢慢走著,天氣正熱,不過片刻工夫,兩人便出了一身的汗。湖裡的荷花正初放,那翠葉亭亭,襯出三兩朵素荷,凌波仙子一般。風chuī過帶著青青的水汽,一隻鼓著大眼的蜻蜓,無聲地從兩人面前掠過,那翅在日頭下銀光一閃,又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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