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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膽大地比出了個「三」。

  杜行淵當然不會以為是三百兩,他讓小廝給了三千兩鴇母,帶走了小姑娘。

  小姑娘上了馬車,從袖中摸出藏了多時的利器,抵在杜行淵喉嚨上,目光如匕首尖那般鋒利:「狗東西,放了我,不然我殺了你!」

  杜行淵輕笑一聲,完全不懼怕。

  他反問道:「聽你口音,不是京城本地人,像是南方來的。放了你,你沒有戶籍文書,沒有親朋好友,能去哪裡?再落入他們手中?那可未必再會遇到一個我。」

  小姑娘愣神了。

  杜行淵趁機將她的利器奪過來,扔了出去,道:「會刺繡嗎?」

  小姑娘下意識點了點頭。

  杜行淵道:「我給你銀子,你自己想辦法活下來,亦或者,去京城最大的秀坊里當秀娘。」

  小姑娘神色凝固一般,仿佛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杜行淵嗓音溫和,不急不緩地問:「你可要快些想好,我馬上要去賞燈,沒有時間了。」

  小姑娘權衡之下,道:「當繡娘,我要當繡娘。」

  她根本不值三千兩,鴇母明擺了宰人,但青衣郎君還是出了三千兩。

  他只是想救她。

  不妨……信他一次。

  杜行淵笑道:「好,我送你去。」

  他吩咐車夫,先去秀坊一趟。

  杜行淵把人送到了秀坊。

  小廝領著小姑娘下馬車,小姑娘看著秀坊的牌匾,又回頭望了望馬車內的杜行淵,撩開車簾問他:「郎君為什麼救我?」

  銀色面具下,杜行淵面帶淺笑,卻未答。

  小姑娘跪下磕頭:「無以為報,願給郎君做奴婢使喚。」

  家道中落後,她本就做過大家婢,不怕再給人做奴婢。

  杜行淵放下帘子道:「好好的姑娘,做什麼要為奴為婢,好好活下去。」

  說罷,吩咐車夫去燈街。

  小姑娘痴痴看著馬車遠去,魂魄似也隨他一同去了。

  杜行淵坐馬車到了鬧市,在一間搭台唱戲的戲園子門口停下。

  早有人在戲園子不遠處起了攤子,表演雜耍。

  他換下另一身粗布青衣,戴著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鬼怪面具,坐在了攤子後面,熟練地操控起木偶人表演。旁邊唱念做打的師傅,迅速跟上節奏,一齣好戲就這樣開場。

  這齣木偶戲叫《尋神記》。

  從南到北,杜行淵已經表演過無數次,每次表演的結尾,他都會留下一個懸念,若有看客猜中結果,他便會贈送那人一隻許願的信鴿。

  但是沒有一個看客帶走他的信鴿。

  無妨,哪怕此生此世都沒有人明白,他也會一直等下去,演到自己忘記這齣戲的內容為止。

  茶樓里,元若枝聽到了遠處傳來一聲哀婉動人的「母親」,登時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一聲孩童的叫聲,便是只聽到「母親」二字,也足以讓人想到孩子與母親分別時的哀痛心情。

  元若枝知道,是杜行淵來了。

  在天書中,杜行淵不僅僅是大業有名的富商,也是街邊賣藝的落魄藝人。

  他那一出《尋神記》,雖上不得台面,但故事卻流傳度很廣。

  她雖只在天書中看過這個故事,但一聽到那聲「母親」,她就知道,那就是《尋神記》。

  元若枝戴上面紗,下樓去看木偶戲。

  這是一出倒敘的木偶戲。

  一聲「母親」過後,才是故事的開篇。

  《尋神記》的木偶演的是一隻叫鬼車的凶獸,他從一出生,便被藏在神界最黑的無底洞裡,飼養他的女人美貌卻無情,她每個月只會親自給他送一次飯,給他上一次課教他法術。

  縱然一月只有一次機會,鬼車也十分期待與這個女人見面。

  日漸長大的鬼車,開始嚮往偶爾幻化出來的天窗之外的世界,他還想和女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

  他向女主提出了這個要求之後,女人痛斥他一頓,逼迫他繼續在無底洞裡讀書習字、學法術,然後便說,在他學會大乘法術之前,不會再來見他。

  鬼車天資聰穎,終於學會了大乘法術,並且還成功偷跑出了無底洞。

  他在暗處,看到了那個女人帶著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那個孩童抱著她,喚她「母親」。

  鬼車這才知道,女人是神界花神,那個孩子是她與天神的孩子。

  他只是無底洞裡的一隻不見天日凶獸罷了。

  鬼車出逃了。

  花神將他抓回來痛打一頓,並且鬼車此後稍有懈怠或者出逃的想法,花神便對他痛下打手。

  從此之後,鬼車不得不夜以繼日學習法術。

  在無底洞裡待了一千六百年後,花神終於有一天告訴他:「你能出來了,從今以後,你可以光明正大做我的兒子,你要改口叫我母親。」

  鬼車就這樣,在天神與花神的兒子死後,稀里糊塗成了花神與天神的新兒子,開始掌管天界諸事。

  因他行事十分出色,漸漸受到天神喜愛。

  他察覺得到,他似乎替代了他們死去的兒子。

  但他永遠忘不了從無底洞裡偷跑出來時,看到的那一幕。

  他最想當花神兒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鬼車掌權之後,對花神並不好,花神卻並不在意他的態度,仍舊對他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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