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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見我不悅,反而又笑了笑,問:“蘇先生很想見一見鄒小姐,但不知道鄒小姐是否願意見一見蘇先生。”

  那人說道:“鄒小姐不好奇嗎?為什麼蘇先生要買鄒小姐的房子,為什麼蘇先生想要見一見鄒小姐。”

  我說:“沒興趣。”

  那人又說道:“我來之前,蘇先生特意囑咐我,說如果鄒小姐什麼都不問,把房子賣了,那麼我什麼都不用說,付錢過戶就是;如果鄒小姐猜出來,買房子的另有其人,那麼蘇先生很願意見一見鄒小姐。鄒小姐,這世上只有聰明人才有機會,你為什麼要拒絕自己的聰明換來的機會呢?”

  我不知道蘇嘯林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但我覺得他的助理都挺會說話的,威脅利誘,簡直是爐火純青,我也因此生了警惕,一個真正的商界大亨當然會有他的手段。

  我看了那個人幾秒鐘,說:“好吧。”

  蘇嘯林又不是老虎,我不怕他吃了我。

  我跟蘇嘯林見面的地方在一個私人會所里,老宅子特別幽靜,從外面看,就像一座普通的私宅,其實花木扶疏,曲徑通幽。

  蘇嘯林和蘇悅生長得並不十分相似,他穿著休閒舒適,怎麼看都像一個和藹的人,並沒有鋒芒畢露,對我也挺客氣的,囑咐人給我榨新鮮的石榴汁。

  他一點兒也不動聲色,我卻覺得他深不可測。我喜歡石榴汁,沒什麼人知道,因為外面餐廳很少有石榴汁,蘇悅生知道是因為外面偶爾自己做飯,我總是買成箱的石榴回來榨汁喝。蘇嘯林為什麼知道,也許他將我調查得很清楚,畢竟我差一點兒就跟他兒子結婚呢。

  蘇嘯林自己喝白茶,配著jīng致的茶點,他問我:“鄒小姐要不要嘗一嘗?”

  我告訴自己沉住氣,但我還是笑不出來:“蘇先生為什麼要見我。”

  “鄒小姐的事qíng,是我這邊沒處理好,其實悅生像我年輕的時候,做事qíng太衝動,所以容易出錯。他是我的兒子,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我這個父親也有責任。說這些也是向鄒小姐道歉,房子是我誠心想買,鄒小姐賣給別人和賣給我,都是一樣的。價高者得,我們在商言商。”

  我沒想到他開口就會向我道歉,而且態度誠懇,我說:“沒什麼,已經過去了。”我稍微頓了頓,說,“房子我不會賣給你,因為我不想再跟你們家裡扯上關係。”

  “鄒小姐說不想跟我們家裡扯上關係,但現在鄒小姐懷孕八周半,似乎正打算將這孩子生下來……這跟我們蘇家,怎麼會沒有關係呢?”

  我騰地一下子站起來,打算要走,就在這時候,門被人推開了,蘇悅生突然闖進來,他不知道從哪裡趕過來,步履匆忙,額頭上都是汗,我一見了他就覺得心裡一酸,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過似乎短短數天,卻像是十年那麼久。

  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知道旁人是怎麼想的,可是離開自己愛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漫長。

  蘇嘯林明顯也沒想到蘇悅生會闖進來,不由得怔了一下。蘇悅生拽住了我的手,說:“走。”

  我說:“不要碰我!”

  蘇悅生怔了一下,慢慢放開手,我覺得他應該也不會覺得愉快,因為他的手捏成拳頭,慢慢放下垂到了腿邊。我對蘇嘯林說:“錢我不要,孩子我一定會生,你不用cao心。”

  蘇嘯林卻似乎輕鬆起來,對蘇悅生說:“你來了正好,你勸一勸鄒小姐。我去給蘭花澆水。”

  他站起來,把地方讓給我們,竟然就那樣自顧自地走了。我覺得心裡很難過,拼命想要忍住,可還是掉了眼淚。

  蘇悅生走到了窗邊,眼睛也沒有看向我,他說:“你拿了錢把孩子做掉吧。”

  我的心裡一塞,反反覆覆,來來去去,原來還是為了這句話。

  “我不會要你的錢。”我說,“這孩子也跟你沒關係。”

  蘇悅生長久地沉默著,我也覺得jīng疲力盡,他說:“你為什麼這麼執著?”

  我說:“那是我自己的事。”

  他說:“如果你不要錢,要別的也可以。我知道你媽媽現在躺在醫院裡,你特別恨肇事者,對方其實不僅酒駕,他是磕了藥才會撞到你媽媽,但他是家族獨子,他的父母會不惜一切保他。你鬥不過他們。”

  我第一次聽說,十分震驚。

  “你把孩子做掉,我保證肇事者下輩子都會待在監獄裡,再也出不來。”

  我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最後我說:“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我從那幢建築里走出來,也並沒有人攔阻我。公平正義只是笑話,命運它也只是一個笑話。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一路走一路笑,路邊的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我也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

  我將房子重新掛牌,但這次乏人問津,我媽的美容院終於關張,因為我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好一點的技師都已經跳槽,我想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遇到一次搶劫,天其實還沒黑,我剛走出醫院大門不久,就有一輛摩托車從我身後駛近,我聽到引擎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有點異樣的感覺,於是立刻走向人行道上靠內側的一邊,那裡種了一排大樹,就是那排樹救了我的命。當時摩托車騎手從後面猛然拽住了我的包,我第一反應是鬆開包並護住肚子,這個本能的動作也救了我,摩托車手搶到包後使勁一掄,正好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的手背打得發木,那個摩托車掉轉頭來,筆直地朝著我撞過來,我本能地一閃,摩托車撞在了樹上,摩托車立刻退回去又加大油門,遙遙對我衝過來,似乎還想撞第二下,恰好有個保安路過,高喊了一聲:“搶劫!”並且朝我們跑過來,摩托車手猶豫了一下,加大油門逃跑了。

  我的臉和手都火辣辣地疼,被好心的保安送回醫院,臉是被樹皮擦破的,手背包底的防磨釘給打紫了。外科醫生給我做完檢查都說萬幸,我自己卻知道這事qíng不對,如果是搶劫,對方搶到包就夠了,絕不會掉轉車頭撞我,而且一次沒撞到還打算再撞一次。

  我在派出所錄了口供,他們也覺得不對,反覆問我最近有沒有結仇。我說我媽躺在醫院裡,想要我死的大約只有肇事者了。

  派出所的民警覺得不可思議,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心裡有個特別特別黑暗的想法,我覺得摩托車手也許並不是想要我的命,因為他是朝我肚子撞過來的,我有這樣的直覺,但我不許自己往那個最黑暗的方向想,因為我不願意相信。

  我在醫院觀察室里睡了一覺,然後又繼續去ICU外面睡摺疊chuáng。第二天醫生告訴我說,有人替我媽jiāo了巨額的醫藥費,足夠我媽好幾個月用的,我問:“是誰?”他們說不知道,因為jiāo費窗口只要報病人姓名和住院號就可以繳費了,沒有人會查是誰jiāo的錢。

  也許殺人兇手內疚了,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yù蓋彌彰。

  我還是查到是誰替我媽jiāo了錢,因為對方用的是現金支票,醫院繳費處有留底單,我看到上頭秀氣的簽名,是“程子慧”三個字。

  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是她。

  可是這錢也是蘇家的錢,我並不打算留下。

  我把美容院的門店轉讓出去,退回的租金和轉讓費,差不多正好是這麼一筆款項。我約了程子慧見面,把支票還給她。

  她說:“你還挺硬氣的。”

  我說:“我媽教過我,人窮不能志短。”

  程子慧說:“我是可憐你媽,她養了你這麼個女兒,卻沒能享到福。”

  我說:“我們母女都不需要人可憐,我媽尤其不需要。”

  程子慧突然笑了笑,說:“再瞞著你,我真是不忍心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父親是誰。”

  我突然覺得耳朵里“嗡”地一響,是我的神經xing耳鳴又發作了。她的聲音就像是在飛機巨大的轟鳴聲中,嗡嗡的聽不太清楚,可是每一個字又都那麼清楚,她說:“你是蘇嘯林的女兒,蘇悅生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所以蘇家現在急了,急著把這事掩下去。”

  我茫然地看著她。

  她說:“你這孩子萬萬不能生,有悖倫常。你快點把孩子打掉,拿了蘇家的錢,出國去吧。”

  我說:“我父親不是蘇嘯林。”

  她說:“你不信的話,回去問問你媽。當年她在蘇家做保姆,後來離開後就生了你。哦,你媽現在昏迷著……對不起,但這是事實。你不信也是真的。”

  我說:“我媽不是昏迷,她是腦死亡,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十分同qíng地看著我,最後憐憫地說:“你還是拿了蘇家的錢,遠走高飛吧。”

  遠走高飛,多麼輕鬆的四個字,可我的翅膀早就被折斷了,我飛不起來,也離不開。

  程子慧似乎擔心我不信,又說:“你媽美容院的那個財務總監,就是被人設的圈套。蘇家為了bī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不信去打聽一下,你媽的那個財務總監欠的高利貸,背後是誰主使的。她原本不賭博,連邊都不沾。蘇家要對付你,辦法可多了。你走投無路,自然會拿他們的錢。何必呢,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突然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流下眼淚,程子慧詫異地看著我,她一定覺得我是瘋了。

  我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她說:“就是看著你可憐。”

  我說:“你不是看著我可憐,你就是尋找優越感,你不喜歡蘇悅生,更不喜歡我,所以你巴不得看到我們痛苦。”

  程子慧說:“那又怎麼樣,我告訴你真相,總比你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好。換個人我還不cao這樣的心呢。蘇悅生我是巴不得他倒霉,但你對我有什麼威脅,我就是不想看你被他們瞞住。事qíng都到了這地步,你愛信不信。”

  她把那張支票還給我,說:“你留著給你媽當藥費吧,那筆錢也不是我出的,是蘇嘯林心裡過意不去,讓我拿去的。”

  她說完就走了,我自己在那裡坐了好久好久,只覺得深重的疲憊從心底里一直透過來。我在想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到了第二天,我終於下定決心給蘇悅生打電話。最開始他沒有接,我就給他發簡訊說,出來談談,我再不執著了。當我用手機按鍵拼出“執著”兩個字的時候,其實心裡像刀剮一樣,那次蘇悅生說你怎麼這麼執著,我其實心裡想的是,我怎麼這麼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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