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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娘生了重病,臨去之前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知曉娘牽掛禮哥。
「我去尋他,」我說,「您走了,我就去,我不怕,我說過只要你們不丟下我。」
娘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我將娘身上的衣裙撕下一塊放入腰間,家裡的糠皮捏成餅子揣在懷裡,我就這樣上路了。
不管禮哥將來如何,我都與他在一處。
只要他不丟下我,我也不會丟下他。
那一年我找著了禮哥,與他一起做了山匪,直到楊將軍父子從前朝人手中拿到了這幾州之地。
楊小將軍放了我們,讓我們回鄉種地,做回農戶。
後來楊小將軍做了廣陽王,我與禮哥也生下了兒子敬哥兒。
仿佛從此之後一切都會平安順遂。
直到有一日,前朝餘孽再次攻入屬地。
禮哥看著我:「還記得在山中那幾年嗎?後不後悔?」
我搖頭。
禮哥道:「我如今要做一件事,可能比那時候還要危險,你可願意與我一起?」
我答應道:「願意。」
第二日禮哥領回了一個十四歲的女娃娃。
禮哥說:「從此之後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好,」我沒有多問就答應下來,「只要你們不反悔,那就永遠都是。」
那女娃娃跪在地上向我磕頭,喊了一聲:「娘。」
這一聲過後,整個陳家村踏上了逃荒之路,而我也多了一個不會丟棄的人。
人在世上的日子或許越來越少,但擁有的卻越來越多,那些東西沉甸甸的掛在心裡、腰間,牢牢地抓著我,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踏實。
第二百二十一章 酒後
謝良辰急著向外走,依稀聽到屋子裡的宋羨還在喚她的名字,不知又說了些什麼。
她不想聽,如果能選擇,今晚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聽。
走出去一段距離,謝良辰轉頭看了看東廂房門口,確定宋羨沒有追出來,她長長地吸一口氣。
就這樣吧,再跑出來也與她無關。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很希望能尋來兩塊木頭將門釘死,將一大一小兩個酒鬼圈在裡面。
一路回到主屋裡,高氏早就睡著了,謝良辰簡單梳洗了一番,拴好門躺在了高氏身邊。
安靜下來,睡意沒有像期盼的那般如約而至。
「那喚你……阿姐……行嗎?」
「阿姐……行嗎?」
那雙與往常不同,帶著些許迷醉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聲音略微低沉。
「阿姐。」
手忙腳亂地將她拽回來,不料被她用膝蓋重重地頂了一下。
這種虧,宋羨沒吃過吧?
非要挨過打,吃過虧才能變得聽話……就這樣的宋羨,常安、常悅居然放心將他丟在這裡。
不知道現在宋羨有沒有睡著?會不會醉醺醺地起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東廂房院子裡還有一口井。
想到那口井,謝良辰心煩意亂,徹底睡不著了,她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麼麻煩?
忍了半晌,她終於還是起身穿好衣衫,又快步走出了屋子,臨出門的時候,聽到高氏翻了個身。
謝良辰的心一下子怦怦亂跳,仿佛自己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有些人就該囂張跋扈、凶神惡煞,那樣她還好應對,現在變成軟綿綿的一團,丟了不是,不管也不是。
謝良辰重新回到東廂房,看到房門緊閉,她稍稍鬆一口氣,伸手慢慢推開了門,不知是期望宋羨在裡面,還是不在裡面。
一步步走到屋中,輕輕撩開了帘子。
黑暗之中很難辨別炕上到底有幾個人,她只得走得更近一些。
終於看了清楚,宋羨還躺在炕上,身上蓋著薄被,將整個臉都蒙了起來,只留下頭髮露在外面。
這是覺得沒臉見人了?
謝良辰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出去,炕上的人卻在這時候動了動,薄被向下拽,臉慢慢地從被底下鑽出。
一點點的像破繭而出的花蝴蝶。
「阿姐,」宋羨仰著臉看她,「你怎麼不睡?」
仿佛做什麼被抓個正著,她僵立在那裡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也是糊塗了才會走這一遭。
謝良辰沒有說話,宋羨也沒再糾纏,只是定定地望著她離開。
重新躺回炕上,謝良辰閉上眼睛強行將一切拋諸腦後,可這一夜註定與周公無緣。
天剛要亮,高氏就醒過來,她要趕著去灶房做飯食,這一晚上她睡得極好,渾身的疲憊跟著一掃而空。
「嬸娘。」
高氏才穿上鞋,就聽到謝良辰的聲音。
高氏嚇了一跳,她還以為辰丫頭會多睡一會兒,沒想到這麼早就醒了,紡車做出來了,昨晚應該睡得不錯。
「睡好了?」高氏笑道,「再躺一會兒。」
謝良辰哪裡睡了,現在還頭昏腦漲,手腳軟綿綿的。
「二嬸,」謝良辰道,「昨晚宋將軍來了。」
「啊?」高氏半點沒有覺察,「這……怎麼說的,將軍他……」他們都睡了,連個燒水端茶的人都沒有。
謝良辰接著道:「宋將軍沒走,在阿弟屋裡睡的。」
高氏更加驚訝,她不過早睡了一晚,怎麼發生了這麼多事?將軍與陳家村關係不錯,但與子庚睡在一起……她還是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