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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反而不痛苦了,感覺不到難受,記得接二連三被他們審問,最嚴重的一次差點被一刀劈開右肩,被沙子灌滿了眼睛。
我只記得什麼都看不到,疼得要死要活,整個人都要從中間裂開,這樣渾渾噩噩煎熬了許久,他們依舊沒殺我。
將我丟進木籠,抬上了船。
就在船上那沒日沒夜的顛簸中,我遇到了一家人,那家人的女孩子發現了我,每日都冒著危險來看我,給我送吃食與我說話。
我不想理睬她,也不想給她帶來危險,於是將她帶來的吃食丟掉,惡語攆她走。
可她還是會來,並且將我的存在告訴了她的父母。」
宋羨轉頭去看謝良辰。
謝良辰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不知自己與救宋羨的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宋羨道:「我說他們一家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宋羨笑了笑:「是真的救了我的命,不是因為他們幫程老將軍指了路,也不是他們關我的牢籠從船艙下拖出。
而是讓我又想活下來了。」
大海上那束光,是她緊緊拉著他的小手,是另一邊父親想要救女兒的急切,是那一家人讓他重新感受到了溫暖。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沒完全放棄自己,等到了程家人。
宋羨道:「我清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們,他們卻不見了蹤跡。」
再次陷入了安靜。
謝良辰也跟著沉默,不知腦海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只覺得眼前的宋羨沒有了平日裡那拒人千里的冷漠。
這是他埋藏在心中最大的傷口和秘密了吧!
卻在這時候說給了她聽。
謝良辰道:「是常安、常悅找到了程家來搭救大爺吧?」
宋羨點頭:「程老將軍與我過世的母舅交情匪淺,我被人綁走之後,常安就想到給程家送信,後來常安、常悅見宋啟正沒有繼續尋我,反而審問我身邊的人,他們兄弟就從宋家脫逃出來,一直跟著程家四處搜尋我的下落。
救下我之後,程老將軍為我出頭,幫我查清了整件事的經過,洗脫了我的罪名,之後兩年多時間我就在程家養傷。」
謝良辰想了想還是道:「大爺的母舅……」
「很早之前就過世了,」宋羨道,「死在了遼人手上,程老將軍也是因為舊疾在身不能帶兵,但他一直想要將遼人趕出拒馬河。」
謝良辰大約明白了,所以兩年多之後,宋羨回到了北方,十六七歲時他已經是北方鼎鼎有名的少將軍。
宋羨的那種無奈和寂寥,她能體會一二。
謝良辰道:「我記不清楚小時候的事了,也忘記了父母和收養我的李家夫婦,記得最清楚的反而是嫁到蘇家之後,那會兒大爺不在了,我的日子並不好過,現在一切重新再來,雖然現在依舊沒想起從前的事,但心裡也沒有太多憂愁,就覺得一切都有希望。」
宋羨再次看向謝良辰,謝良辰稱呼蘇懷清那聲「大爺」比稱呼他時要更加自在、熟絡。
心中不知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兒。
但當這種滋味兒出現後,他的腦子就沒那麼條理清晰了。
宋羨道:「現在你如何想蘇家?」
第一百五十章 討厭
宋羨剛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這時候提及蘇家做什麼?他又想要聽到什麼結果?
果然謝良辰一怔:「蘇家?」
這微微怔愣卻讓宋羨暗地裡鬆一口氣,她對他的問話猝不及防,而且答案也很茫然,可見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是往常時候,謝良辰會回一句,她跟蘇懷清已經沒了婚約。
可是面對才袒露心事的宋羨,她這樣說可能會有些敷衍,於是謝良辰道:「前世蘇老太爺對我很好,若是蘇老太爺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會幫忙,還有何三,大爺還記得何三嗎?」
宋羨記得,而且這世上知曉這一段關係的只有他和謝良辰兩個人。
想到這一點,心中又覺得很舒服。
隨隨便便就被一個人名取悅的宋羨,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道:「何三是蘇家的夥計?」
謝良辰道:「希望還能見到何三他們。」
說完這話,謝良辰想起蘇懷清:「這次的事,蘇家南方的藥鋪應該不會被牽累吧?」
宋羨依舊不願意提及蘇懷清,尤其是謝良辰順口稱呼了那聲「大爺」之後。
宋羨道:「蘇懷清雖然主動將蘇家帳目和證據送去衙署,讓蘇林氏指認了林珝,但蘇家這次被捲入這樁事中,蘇家本身也有問題,蘇林氏貪圖小利的本性,蘇家人不會才看清楚,正因為從前的縱容,才會在大事上栽跟頭。
說到底蘇家管家不善,藥鋪生意仔細查起來定然還有大問題,光是賄賂官員這一樁,鎮州、祁州就不會是頭一回,真的查下去,南方的藥鋪也不會倖免。」
謝良辰感覺到宋羨情緒上的微妙變化,好不遮掩的對蘇家表達著不滿。
宋羨接著道:「這次蘇懷清立了功,朝廷自然會網開一面,但如果他以為這樣就算事了,日後繼續向從前一樣施為,就算我不去理會,早晚還會再出差錯。」
宋羨看向謝良辰:「謝家與蘇家的關係,蘇家應該還會上門與陳家村做生意,就算前世蘇老太爺待你不錯,但蘇家……畢竟還是強行將你抬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