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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飛蛾撲火的力量,每一次出手,就是對他殘餘生命的消耗。

  「還有人嗎?」

  寧時亭問道,他聲音很輕,但是十分清朗通透,帶著寒涼的意味。

  沒有人了。

  殘雪落盡,溫熱雪白的羽毛掃過蒼綠髮冷的松針,雪鴞眼底的金色消散,回歸本色。

  風聲飛起時,寧時亭抬頭望向天空。晴王配給他的隨從終於策馬趕了上來:「寧大人,怎麼了?」

  「那是什麼?」寧時亭眯了眯眼睛,他最近身體情況每況愈下,視力也沒有以前好,「鳥嗎?」

  「報告寧大人,是只雪鴞,您喜歡?」隨從問道,「我們去替您捕過來?」

  「不必了。」寧時亭視線恢復清明,他望見那隻雪白的鳥兒又落在了另一顆樹上,開始啄食枯敗的種子。

  「是一隻普通的鳥兒。」

  如果是他,他會落在他肩頭。

  陪他度過邊關風雪,或落在前邊為他引路,頭頂星星那麼亮,天空高廣而深沉,呼吸間是清透的草木香氣,還有雪的氣息。

  千里之隔,九洲落雪。滾滾雪原白浪之中,有一少年乘狼奔襲,他收回一縷靈識,掐滅在自己指尖,隨後咳出一口漆黑的血。

  靈識可隨生靈自由散布,但是距離越遠,越消耗神識心智。他們如今快要抵達西洲,從這裡到冬洲距離已經極遠了,他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殿下,你還好嗎?」

  金脊弓起背,他的脖頸處的狼毛被這一口黑血染透了,他嗅到了血的氣息,甩甩尾巴搭在顧聽霜身上。

  顧聽霜騎在他背上,身後的雪裡跟著無數靈山白狼,都在雪中沉默地行進著,他們一路走雪脈,山與地一路護送他們,所過之處,樹木深入地脈裂開縫隙,為他們掩護。

  小狼從顧聽霜懷裡睜開眼,伸舌頭舔舔他指尖凝乾的血漬——小狼在冬洲也受了不淺的傷,傷口正在逐漸癒合,身上的毛色也開始摻雜一縷一縷的金色。

  「我沒事。」顧聽霜一說話,復又咳出一大口黑血。他蒼白的指尖抓著金脊粗硬的狼毛,眼底的笑意讓人幾乎難以和他的話聯繫在一起:「這個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了。」

  兩次毒蛟之毒。返魂香是讓他起死回生,聚攏靈氣的,都夷香令他不死不滅不耗,可並不能解毒,毒性與寒冷都在折損他的血與骨,讓他一天比一天虛弱。

  小狼伏在他手邊,狼嚎聲嘶啞嗚咽,顧聽霜指尖用力,骨節清晰地凸出來,揪住了小狼的尾巴。

  他笑裡帶著一些沙啞:「你怕是把他手臂咬斷了,笨豬。」

  小狼耳朵耷拉了下去。

  他們深夜自峽谷關入西洲,隨後取凍成冰的水道,奔往百里府。

  百里府戒備森嚴,聽書坐在正堂中,眉眼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肅,焚綠坐在輪椅上,正在試香、制香,府上的信鴿隱秘地一輪一輪飛來,有的凍死在大雪的路上。

  一隻信鴿飛入庭院,它凍得半死,立不穩就滾落在地,剛有侍從想過去撿起來,卻不知何處直接飛來一個巨大的白英,伴隨著獸類的低吼聲,白狼耳上有一道月牙型的傷痕,狼吞虎咽地將這隻信鴿舔捲入腹。

  庭院眾人立刻被嚇得不敢動彈,聽書卻猛然坐起,快步踏出:「月牙,你主人呢?」

  「在這。」

  庭前傳來少年人沙啞的聲音,顧聽霜推著輪椅停在院中,眉毛都已結霜,聲音疲憊:「勞煩你替我的兄弟們準備一些牲畜肉類,他們已經餓了四天四夜了。」

  「是,這就去準備。」聽書言談中也成熟了不少,他低聲問,「公子還好嗎?」

  「不太好,所以我們要儘快。」顧聽霜說。

  聽書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但他仍然緊繃著聲音,問出了那句話:「儘快……什麼?」

  顧聽霜嘴唇動了動,無聲,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這兩個字。

  「起事。」

  兩年準備,就在今朝!

  寧時亭手把手為他建立人脈、為他籠絡幕府,而他自己也帶兵歷練,如今人人以為靈均王已死,卻是最好的時機。

  「傅家、韋家如何?」顧聽霜問焚綠。

  焚綠俯首報告道:「兩位少爺都很關心您的情況,一直沒有中斷聯絡。傅府借求藥之名來過,請殿下一旦有消息,立刻告知。」

  「知道了。」

  西洲盡在掌握。

  顧斐音勢力在西洲弱,怠惰吏治,他與國舅家爭搶西洲的治權,想要穩住這一塊大肥肉,卻沒有人真正在意過這片土地的人民。

  真正讓西洲人民有傷可醫,有事可訟,雪妖來襲,有人庇護的,是靈均王府。他們設民事堂,寧時亭和他夜以繼日地處理公務,他們本無所求,但西洲人都記在心裡。

  靈均王死訊傳來,無人命令,西洲人民自覺大喪。西洲千里盡白。

  「打仗,是要死人的。」顧聽霜沉聲說,「我要避塵珠,而你們,想清楚要什麼。這一仗,我為你們打,也為我自己而打。」

  *

  「聽說了嗎?靈均王是被他親爹害死的,王爺雖然功高,可到底忌憚一個天靈根的兒子,之前靈均王還是世子殿下的時候,在府上就被百般虐待,那一身根骨,聽說也是王爺特意譴人弄廢的。」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世道不公啊。靈均王去了,下一個西洲主人不知道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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