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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意識擰緊了眉心,自上而下沉聲開口:「回家就要有個回家的樣子,做出這副模樣給誰看?」
走下來注意到季行縱的頭髮顏色,他倒吸一口氣,語氣更重:
「你腦袋上頂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顏色?!我頭髮都還沒白,你倒好,先染了!我們到底誰是老子?!」
季行縱被他霹靂吧啦一通吵得耳朵疼,他姿態放浪形骸,慢慢悠悠坐進沙發里,手臂大大咧咧搭在沙發椅背上。
季鴻生了那麼重的氣,家裡傭人保姆早就藏回了房間,避開這場即將到來的父子之戰。
季行縱卻只是愛搭不理地揉了揉耳朵,語氣散漫:「你這麼晚了找我來,就是為了罵我的?如果沒事——」
他拖長了腔調,一副馬上就要站起來離開的模樣。
季鴻知道他油鹽不進,也不想再罵:「找你自然是有正事,是關於我準備再婚的事。」
「再婚」兩個字一出口,季行縱直接嗤笑出了聲,「這也叫正事?」
剛叫他回家那口氣,讓他以為季鴻快嗝屁要讓他繼承遺產呢。
他撓了撓眼下的淚痣,仰靠在沙發上,看依舊站立著的人,嘴角含著抹似笑非笑的情緒:「別說你要再婚,你就算和男人結婚,都和我沒關係。」
說著,他放下翹起的長腿,慢條斯理站起來。
「你在說些什麼混帳話!」季鴻指著他大怒。
季行縱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不好理解嗎?就是說,」他一字一頓道:」您隨意。」
用的是尊稱,語氣卻沒有一絲一毫尊敬的意思。
跟著季行縱的節奏走,季鴻怕自己被氣死,他讓自己忽略季行縱的態度,把自己準備的話說完:
「你和盛枝關係一直不好,之後你們成了兄妹,你還是注意著,最好想辦法處理下,別讓大人為難。」
季行縱話說完後都抬腳準備朝門口走了,聽到「盛枝」兩個字,他邁出的腳步倏然停住。
而後回身:「誰?」
季鴻本來就是叫季行縱回家敲打敲打他,兩家後面合作聯姻,在一起的機會不會少,如果他在盛家面前還對他這樣的態度,會讓他面子難看。
季行縱腦袋很難得地思維凝固了一秒,重複問他:「你要和誰再婚?」
季鴻懶得理他,「浮城有幾個盛枝?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我是在通知你,盛家家大業大,你之後在盛家面前,最好表現得像個人樣!你那頭髮,先給我弄回來!衣服也穿好,別松松垮垮的,好好收拾下,要是影響了我和盛家的合作——」
季鴻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季行縱竟然轉身就走。
他看著季行縱的背影,氣得怒吼:「季行縱!你給我聽到沒有!」
視野里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
... ...
浮城是個不夜城。
已過十一點,外面卻繁華如白晝。
街邊門店霓虹斑斕,遊客如織。
馬路中間,一輛勞斯萊斯庫魅飛速駛過。
前方綠燈轉紅,盛枝腳尖踩下剎車。
車外的喧譁和車內的靜寂靜對比明顯。
盛枝偏頭,看向窗外。
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帶著笑意,和朋友、和愛人、和親人。
這些人的生活都很快樂嗎?為什麼他們臉上時時刻刻都這麼開心?
盛枝的視線落在一對母女身上,穿著厚厚羽絨服的小女孩軟乎乎的小手裡捏著根長長冰糖葫蘆。
「媽媽,給你吃一口,特別甜。」
車外嘈雜聲響中,不知為何,小女孩的聲音格外清晰。
「唔,」小女孩的媽媽佯裝吃了口,「真的好甜,寶寶要多吃幾口,就變成媽媽甜甜的寶貝啦~」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問:「寶寶不吃糖葫蘆,就不是媽媽的甜寶貝了嗎?」
她媽媽笑出聲,「當然不是啦,吃不吃都是媽媽最甜的寶貝~」
後車喇叭聲驟然響起。
盛枝回過神,信號燈不知何時已轉成綠色。
她抿了下唇,重新踩下剎車。
... ...
守墓人見到盛枝,熟門熟路過來開門,為她引路。
到了盛枝祭拜的墓前,守墓人一言不發,又默默離開。
盛枝在墓前緩緩跪坐下。
夜晚的墓地,靜謐安詳。
世人都怕,可盛枝從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相反,她就喜歡晚上來,因為晚上沒有別人,她可以毫無顧慮地和爸爸聊天。
告訴爸爸,她的心事。
... ...
「轟!」
從遠到近一道轟鳴聲傳來,只速度極快,路人剛聽到一聲轟鳴,一回頭,視野中便只剩一道黑紅相間的摩托車殘影。
摩托車一路馳騁出浮城市區,朝市區外的浮山而去。
雖然較於平路,山路更險阻更危險,但季行縱最喜歡的就是刺激,越危險他越喜歡挑戰。
季行縱壓低上半身,緊貼車面。
風聲呼嘯,往常飆車只會專注路況的人此刻竟頻頻失神,再一次回過神來,季行縱意識到不能再繼續飆,手指收攏,猛然剎住賽車。
「再婚,盛枝,兄妹。」這幾個詞在腦海里不受控地胡亂組合。
季行縱在頭盔中嗤了聲,下一刻,他取下頭盔,隨意扔掛在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