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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盛枝的錯覺,反問結束後,她好像看到,季行縱的神情仿佛僵了一瞬。
正待細看,他就鬆開她手腕,神情與簽到台處時沒什麼區別,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
季行縱聳了下肩,沒再言語。
如果不是手腕間還殘留溫度,盛枝會覺得就連他拉住她手的動作,也只是她的錯覺。
身後有難關等著她,盛枝不再看他,重新提起裙擺,踏上人群中間的舞台。
在她踏上舞台中心的那一刻,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首先,非常感謝大家的到來。」剛開口時,盛枝的聲音還有一點僵硬,下定決心後,她自如了些,向台下賓客解釋:
「因為一點突發情況,我與孔迎的訂婚典禮取消。不過大家放心,漾泉迷宮的溫泉房早已全部定好,請大家把今天當做一場普通的聚會,盡情玩樂享受,所有費用,盛家全包。」
來參加訂婚宴的嘉賓皆是非富即貴,明明是給面子來參加訂婚宴的,結果卻在訂婚宴的開始要他們當做一場普通的聚會。
和盛、孔兩家有利益糾葛家族裡的人立馬接嘴:「這麼大件事,說取消就取消了?總得給個說法吧。」
盛枝面上笑容不變,「孔迎突發重疾,實在無法上台訂婚,還請大家理解。」
她這話一出,底下不少人的目光便紛紛往嘉賓席上看去,孔家人面色尷尬,孟千蘭臉色難看。
「突發重疾」四個字,經盛枝泠泠如清泉的嗓音通過麥克風傳到宴會廳每一個角落。
傳到季行縱耳邊時,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毫無顧忌地在一室凝窒的氛圍中笑出了聲。
肆意又張狂。
「突然得重疾?」剛剛提問的人明顯不信,又刻意追問:「那孔迎有生命危險嗎?」
盛枝依舊一派巧笑嫣然模樣,「暫時死不了。」
但她會讓孔迎脫層皮。
這話實在不算好聽,孔家父母原本尷尬的神色褪去,變換為惱怒,雖然局面搞成這樣,是有孔迎的問題,可這麼多賓客又不是沒人知道孔迎是突然跑出去的,盛枝萬萬不該這麼明目張胆地睜著眼睛說瞎話,讓孔家丟盡顏面。
孔家現任接班人,孔迎的大哥孔澤倒是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盛枝目光在台下掃過一圈,卻沒有心力去挨個審視眾人的表情,匆匆掃過後便收回視線,只看向孟千蘭。
對上孟千蘭冷峻的視線後,盛枝挺直的脊背輕顫了下。
孟千蘭的目光里,寫滿了責備與失望。
盛枝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我為今天的突發事件抱歉,還請大家盡情享受這裡的天然溫泉。」
說完她抿緊唇下台。
她這一番解釋,不買帳的大有人在。
「搞什麼,這樣就算了?」
「孤兒寡母的確實很難撐起家大業大的盛家,這麼重要的場合都能出岔子。」
台下眾人討論的每個字眼,都如一個個炸彈般拼命鑽進盛枝的耳朵里,然後在腦袋之中一個接著一個炸掉。
十年,同樣是宴會廳,只是當年裝飾色調為黑,今日為紅。
周圍人說的話歷經十年毫無區別:「孤兒寡母」、「怎麼撐得起盛家。」
盛枝指尖不動聲色掐進掌心,無比慶幸今天妝容完整,才能讓她在這些看她笑話的人面前,維持自若的面具。
「盛枝,」盛枝剛下台,便碰到迎面而來的孟千蘭,孟千蘭寒著一張臉,「跟我來休息室。」
... ...
「這就是你讓我相信你處理的結果?」
盛枝跟著孟千蘭到休息室,剛關上門,孟千蘭便質問出聲。
盛枝抿了下唇,努力讓自己忽略心尖上因孟千蘭責備而泛起的疼痛,「剛剛那個情況,我總得找個藉口應付過去。」
她當然知道那藉口很糟糕,可只有這麼說,她心裡的氣才能找個氣孔冒出來一丁點兒。
情況緊急,關鍵時刻應付過去,後面她才能有充足的時間做長遠打算。
知道話說出口後孟千蘭會是什麼表情,盛枝不再看她,低頭躲開她視線,不經意看到化妝檯上的信封。
鼓鼓囊囊的白色信封,是上台前一個工作人員遞給她的。
盛枝伸手去拿。
孟千蘭見她還有心思去做別的事,心頭怒意更甚,
「我反覆告訴你,你說話做事,不能只在意你自己爽快,你代表著身後的整個盛家,現在你要讓外人怎麼看待盛家?你還野心勃勃對我說想開創新品牌,想接Gaea的班,可你在台上的表現,讓我懷疑,你根本沒有能力接盛家的班!」
盛枝拿出信封里東西的動作一頓,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孟千蘭,從小到大,因為知道且理解孟千蘭高自尊在意面子,所以只要是孟千蘭想讓她做的,她都會拼盡全力去做到最好,只為得她一句稱讚。
是,她知道今天的事她處理得不算好,可孔迎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讓她下不來台,讓她獨自去面對難堪的場景,她不過是找了個對大局而言不那麼合適的藉口而已,在孟千蘭眼裡,她就沒有能力接盛家的班了嗎?
盛枝眼眶泛起濕意,眨眨眼逼眼尾那股熱意下去,她直視孟千蘭的眼睛,喉間緩慢地動了下,「那我應該怎麼表現?」
「別人都欺負到我頭上了,我還該怎樣大氣?笑臉相迎說沒關係,推遲訂婚宴,讓整個浮城的人都知道我盛枝可以任由別人被捏扁搓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