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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不意目光透澈微寒:「你不該如此。」

  「你才合道不久?」

  「嗯。」

  「怪不得你沒有一見面直接捅我,而是一腳把我踢下床……」在他犯下種種罪孽之前,蓮中君其實並不願意與他動手,鍾應招手,「我知道了,找個地方坐坐,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隨意靠坐在長廊欄杆上,鍾應毫無顧忌,將前世今生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告訴了君不意。

  待說完時,已是月上柳梢,群星密布。

  鍾應歪著頭,目光落在極悠遠處:「也就是說,你屬於過去,而這裡……」鍾應攤開雙手,仿佛要擁日月星斗入懷,聲音盡顯張揚,「是未來!」

  君不意側首,眸色安靜如夏夜。

  鍾應不在意君不意的冷淡,笑的非常燦爛:「你喜不喜歡這樣的未來?」

  君不意目光顫了顫,緩緩闔上眼帘。

  這樣的未來太過荒謬,卻又太過平和。

  任何人都會有一瞬間動容……吧?

  鍾應等不到答案,頗為不滿的冷哼一聲。

  過了一會兒,鍾應又拉著君不意說話。

  君不意沒見過這樣囉嗦的魔君,但他一向來禮數周全,是個極好的聽眾,會耐心傾聽萬事萬物。很快,他發覺鍾應說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想到哪裡便說到哪裡,說完便忘,自己都記不清楚。

  倒是君不意無意識將每句話都記了下來。

  許是覺得坐著不舒服,鍾應乾脆躺在了廊椅上,一條腿曲起,雙手枕在腦袋下,墨色的長髮逶迤至地面。

  鍾應有些困了,眼皮子往下沉,打著哈欠:「其實,來到這個世界前,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跟你結為道侶,我最開始一心—意想殺了你來著。」

  「那為何不殺我?」君不意抬眸。

  「廢話!」鍾應嗔道,「我這不是沒找到機會嗎?」

  君不意對這句話持保留意見。

  鍾應嘀咕:「你可比我冷靜多了……」

  他都做好了跟君不意打上一架,精疲力盡後,在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順毛,實在沒辦法就把霄後拖過來救場,結果根本用不上!

  「……」

  君不意微微仰頭,夜幕蒼穹之下,紫藤蘿枝條肆意生長,伸出飛檐,柔嫩的枝頭仿佛捧起了一輪浩滲如銀的明月。

  他淡淡說道:「並非冷靜。」

  聲音比月色澄澈:「道魔止戈,你未造下罪孽,我……亦再無立場。」

  至於個人的小恩小怨,並不能左右他的心智。

  君不意從不是古板死硬之人,世界顛倒,他便親自去將這世界「看」清楚,這三日,他其實去過不少地方。

  記憶中,封禁之門早已倒塌扭曲,鏽跡斑斑,周邊千裏白骨累累,土地在道魔之血的長期灌溉下被染成褐紅,形成一塊塊飛鳥絕跡的煞地。

  永州地界三成被溺水淹沒,從此九州在無永州城,唯有像一面藍鏡子的死海,死海中沉眠無數亡靈白骨。

  ……

  而這個世界中,封禁之門周邊興起了一座座繁榮熱鬧的人魔混居之城,永州更是湖光山色,鍾靈毓秀……

  既如此,他又怎能破壞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平靜?

  「怪不得你今天不對我使臉色了。」鍾應闊上眼帘,迷迷糊糊的說著什麼。

  聲音傳入耳中,君不意回神,凝神去聽。

  只聽到一句含含糊糊的話:「……小妖精……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隨後,就這麼睡著了,甚至吹起了小呼嚕。

  君不意輕輕垂下眼帘,他不止一次聽到「小妖精」這個稱呼了,魔君喚這三個字時,暗金瞳孔中倒影著他一人身影,眸子如滴露的桃花,尾音稍稍上揚,泛著幾分歡喜、幾分賴皮、幾分促狹與一分深情。

  即便不想承認,他也知道魔君喊的是「他」。

  個「小妖精」,一個「小混蛋」。

  —獨屬於兩人之間的小暱稱。

  雖然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什麼這麼不正經的稱呼會安在自己腦門上。

  不過,他對鍾應是個「混蛋」這件事倒是深有體會。

  過了一會兒君不意抬了抬眼睫。

  看著呼呼大睡得鍾應,他又想,魔君對「他」,真是毫無戒備……

  第二天,日上三竿。

  鍾應被勝遇「嘎嘎嘎」的叫聲吵醒,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廊椅上,君不意不見蹤影。不能對君不意發火的鐘應,把怒火撒在了勝遇身上,要抓了勝遇做「燒雞」。

  「你好歹也是勝遇,學什麼鴨子叫?你還要不要臉,你還有沒有出息?勝遇一族出了你個敗類,真是臉都丟盡了。」

  「嘎嘎嘎——」

  勝遇叫的異常悽慘。

  等鍾應出了口氣,提著勝遇出門時,勝遇尾巴都禿了,在魔爪下瑟瑟發抖,淚眼汪汪。

  鍾應很容易就尋到了君不意。

  蓮中君坐在小樓屋脊最高處,垂眸撫琴,一點曦光落在他撥弄琴弦的指尖,像沾了鎏金的玉,晃的人心慌。

  火鳳清啼一聲,聞妙音而來,歡欣而舞。

  鍾應駐足聽了一會兒,不由得想,不一樣的。

  他的君不意撫琴時,琴聲中總有把小勾子,好像在對鍾應說什麼,引的鐘應細品其間真意。

  可是,眼前的蓮中君琴聲中什麼都沒有,令他空落落有些失望時,心尖又被扎了一樣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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