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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離第一次沒有去管哭泣的弟弟江澄,她腳步沉重的走向了被結界護著的溫情姐弟,眼眶赤紅。
「溫姑娘,阿羨……阿羨……」
千言萬語卻真的說不出半個字,江厭離泣不成聲。
溫情望著江厭離,同為姐姐,她大概能理解江厭離此刻的心情。
她垂下眼,聲音乾澀,「你別問我,我答應過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江厭離脫口道。
溫情依然沒有抬頭,「你們知道是因為共情,事到如今,你何不親眼看,聽來的,總歸沒有親眼親身感受的真實,他付出了什麼,換來了什麼,金小夫人……你總會看到的。」
簡短的一番話,江厭離哽咽著,竟無言以對。
——
魏無羨給江澄換了身衣服,背著扎了根針昏睡不醒的江澄。
告別之際,溫情神情高傲,「無論這場戰役結果如何,從此以後,你們跟我們都兩不相欠了。兩清。」
兩清?溫情姐弟何曾欠過他們?
轉而想到溫家滅了江氏滿門,魏無羨又想,溫情雖然對溫寧說溫家做的事不代表她們做的,但……她畢竟是溫氏的人,再怎麼說跟她沒關係,醫者仁心,溫情怕是心裡還是不忍的,要不然也不會收留他們,任由溫寧將他們藏在監察寮。她還是救了他們,當做他們之間的仇怨一筆勾銷,兩不相欠。
可魏無羨覺得,不是這麼算的。
溫情姐弟不欠他的,也不欠江澄的。
他張了張嘴,想到如今的處境,好像說什麼報恩都不切實際,他甚至不知道……換丹之後他還能不能活下來。
想到這裡,魏無羨眼睛微澀,勉強笑了笑,背著江澄一步一步走遠了。
因為有溫情的藥,江澄又昏睡了三日,哪怕不吃不喝,身上的骨頭和皮外傷也都養好了。
只剩下那一道永遠消不掉的戒鞭痕,還有永遠拿不回來的金丹,是註定沒法痊癒了。
魏無羨背著江澄,走了一段路,向一座荒山腳下的守林人借了一間小屋子。
比起江澄,魏無羨的頭腦要靈活多了,哪怕如此狼狽,還是借到了屋子。
他把江澄放在榻上,拔掉了江澄頭上那根銀針,過了好久,江澄才睜開眼睛。
醒是醒了,可一動也不動,連翻個身,問一句「這又是哪裡」的興趣都沒有。
不喝水也不進食,仿佛一心求死。
魏無羨道:「你真的想死嗎?」
江澄道:「活著也報不了仇,不如去死,說不定還能化為厲鬼。」
魏無羨道:「你是從小就受安魂禮的人,死後也化不成厲鬼。」
江澄道:「既然死活都報不了仇,那麼死活有什麼區別。」
說完這句之後,他就再也不開口了。
魏無羨坐在榻邊,看著江澄,過了一陣,終是下定了決心,但他什麼也沒說,站起身來,忙裡忙外。
傍晚時分,做好了一頓飯,擺上桌。
——
「阿羨……」
江澄呆呆的坐在地上,誰也沒理會他。
藍忘機等這些同窗,更是想說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站著,發呆。
——
魏無羨叫江澄:「起來。吃飯了。」
江澄自然不會理他。
魏無羨坐在桌邊,自己拿起了筷子,道:「你不補充體力,怎麼去拿回你的金丹。」
聽到「金丹」二字,江澄終於眨了一下眼睛。
魏無羨繼續道:「是的,不用懷疑,你沒聽錯。我說的就是『拿回你的金丹』。」
江澄動了動嘴唇,嗓音干啞:「……你有辦法?」
魏無羨從容道:「有辦法。」
他轉過身,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母親藏色散人是抱山散人之徒嗎?」
這一句話短短几十個字,一剎那便點燃了江澄原本毫無生氣的雙眼。
抱山散人,傳說中已活了幾百歲的仙師,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世外高人!
——
所有人都看向了抱山散人。
抱山散人身邊的小少年也覺得茫然,他看著師傅,「師傅?」
「星塵,那魏公子是在騙他。」抱山散人對徒弟道。
曉星塵怔然,片刻後,不解道,「魏公子為何要編造這樣的謊言,他就不怕被拆穿?」
「不會被拆穿。」抱山散人如此道。
若非共情,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會成為一個帶進墳墓的秘密。
——
他顫聲道:「你是說……你是說……」
魏無羨口齒清晰地道:「我是說,我知道『抱山』,抱的是哪座山。也就是說,我可以帶你去找抱山散人。」
江澄道:「……可是、可是你不是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嗎?!」
魏無羨道:「我並不是全部不記得。有些重複過許多次的零碎片段,我還是沒忘的。我一直記得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對我重複,告訴我一個地點,還有一些事。這個聲音說,如果今後遇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可以到那個地方,上那座山,求助山上的仙人。」
江澄一下子滾下了床。
他撲到桌邊,魏無羨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推,道:「吃飯。」
江澄扒在桌邊,激動地道:「我……」
魏無羨道:「吃飯。邊吃邊說。不然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