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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力。

  霍音看過去的時候,年輕男人的手背正抵在一台幾乎要靠到企業家傷口的攝像機鏡頭上,下一瞬倏然發力,將攝像機重重摜回記者懷中。

  那位同行殊為不滿:「你這醫生你……」

  與程嘉讓疏冷的目光接上,又悻悻地吞下後面的話。

  陸續有其他救護車趕到,抬著擔架的醫護人員趕來,小心地合力將傷患轉移到擔架上。

  程嘉讓手上一邊利落地給接踵而來的傷患上藥包紮,一邊向剛來醫生說明傷患情況。

  「患者車禍致頭部、右胸、左肩疼痛伴頭暈二十分鐘,左肩腫脹明顯,左側肩胛岡,鎖骨肩峰,肩胛骨喙突壓痛陽性,肩關節活動受限。右胸有異物刺破,無貫胸傷。右食指關節背側見直徑約1.5厘米皮膚擦傷,掌指關節略腫,屈伸活動良好。患者患有先天心源性哮喘,現已呼吸不暢,需要儘快進一步診療。」

  由於還有一部分救護車堵在路上,現場來的醫療資源有限,只能暫時優先傷情重者。

  輕傷者則在一旁逐個等待做傷口初步處理。

  企業家患有心源性哮喘,情況頗為危險,已經先一批被送上救護車。剛剛圍攏一部分記者匆忙跟上去,剩下幾位先機已失,頹喪地跟在後頭。

  不小心擋住了後面排隊的傷患。

  程嘉讓有些不耐,斜睨擋路那人一眼,冷聲提醒。

  「麻煩靠邊站。」

  霍音收回目光,注意到從旁經過的護士抱著重重箱子,她下意識上前,幫忙接過箱子,送往現場唯一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旁邊。

  對方正低著頭,口罩遺露的部分露出的緊繃的下頜線。視線再往下移,便見男人冷白的長指指節凍得發紅,仍穩穩扣著止血鉗夾住碘伏棉球快速消毒。

  霍音將箱子放到地上重新站起身的時候沒大控制好力度,掛在胸前的相機拽著帶子晃蕩幾下,興許落進了程嘉讓的餘光里。

  男人頭也未抬,語調比半小時前的漫天風雪還要冷。

  「不便拍攝,謝謝合作。」

  「我,我是來幫忙的。」

  霍音忙不迭低聲解釋,觸及到對方稍頓的手,繼續小聲說,

  「我爸爸在鎮上當大夫,我以前經常幫我爸爸打下手。」

  對方正駕輕就熟地給傷患上藥,聞言並未應聲。

  霍音站在原地,臉頰被冷風吹得微微泛紅。她有些後悔自己魯莽了一次還要魯莽第二次。

  以至於尷尬這麼快又重演。

  正欲轉身走開,猝不及防,一包繃帶倏然被扔到她手上。

  她瞪大了眼,跟程嘉讓的眼睛對上一瞬。下一瞬,男人睨了眼擱在一旁的酒精洗手液。

  很淡漠地開口:「還愣著幹什麼。」

  霍音就這麼成了程醫生身邊打下手的工具人。主要負責遞東西、消毒和做簡單的包紮。

  效率漸近快起,每回程嘉讓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她都會精準地將對方需要的東西遞上去。到後來,傷患還以為她是休班義務救場的護士。

  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那些同行的行為惹得程嘉讓不虞。他始終繃著臉,利落地診斷、處理傷口。整個過程沒跟霍音說過一句話。

  一直到最後一個傷員馬上處理完畢,霍音將無齒鑷子遞到程嘉讓手上,指心不小心擦過對方的手掌,本能地將手猝然收回。

  周遭人來往的腳步有如細密促急的鼓點,一下接一下地傳進她耳中。

  霍音抿抿髮乾的嘴唇,通過開口轉移注意力:「呃,剛剛那些記者大概是為了報導太心急了,上頭都有領導壓著,也,也挺不容易的。」

  她講得慢吞吞,不自覺帶了些許南方鄉音,似乎自知理虧,有的地方還不禁停頓。

  這樣講話,聽起來格外靦腆可欺。

  沒等到對方的回應。

  霍音頓了一秒,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鬼使神差地補上一句:「也不是所有記者都那樣的。」

  說完恨不得咬斷舌頭。

  自個兒都覺得這話怪怪的,聽起來茶里茶氣。

  尚且在懊惱之中,恍惚好像聽見程嘉讓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最後一個傷員的傷口被順利包紮好。興許是因為雙手在凜凜風寒中凍了太久,解決了傷員方一鬆懈,收拾東西的時候,程嘉讓就直直被自己手裡的鑷子扎破了另一手的指腹。

  瞬間就見了血。

  霍音被血色吸引,看過去的時候,程嘉讓也只是略一斂眉,扯過一片紗布就要隨手按上去。

  按上去之前,霍音突然伸手過去,握住對方冰磚一樣涼的手掌。

  周遭行人經過的鼓點好似漏了一拍,她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還教訓起人家醫生來。

  「還沒消毒。」

  程嘉讓緩然掀眼,往回抽了抽手,不大上心:「小問題,不用麻煩。」

  「那怎麼能行。」

  霍音擰起眉,不由分說,就著剛剛的力道拉過對方的手,小心翼翼地從他另一手裡拿過鑷子。消毒、上藥、包紮一氣呵成,還不忘糯糯嘴碎數落人家,

  「你不是醫生麼,剛剛給其他人消毒那麼認真,怎麼自己又說是小問題了。」

  聲線很低,接近於慢吞吞的嘟噥。本就是柔聲細語的小姑娘,這樣小聲說話帶著天然的嬌。

  她說完,才後知後覺地自己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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