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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現今如何?」江堯紅著眼問。

  「身負重傷,」裴淵道,「不過金城關的大營里有仁濟堂的良醫,興許還有一線希望。」

  江堯忍不住落淚,鄭重拜道:「請殿下務必救救將軍,在下代眾將士先行拜謝!」

  「我與將軍同袍多年,自當盡力。」

  得了裴淵的承諾,江堯並將魏沖押下,收拾殘局去了。

  而樓月急匆匆地進來,道:「封良跑了,他有一萬精兵,突然殺了出來,沒攔住。不過我沒白打,到底把太子的屍首搶了回來。」

  聽得這話,裴淵的神色稍稍松下。

  「要追麼?」樓月問道。

  「不必了。」裴淵道,「一萬精兵並未小數目。這邊先交給三郎打理。你令人去將太子的屍首護好,和我一到回去。」

  樓月看他的神色憔悴,本想開解幾句,但說不出口,低聲應了個「是」便出去了。

  第534章 秋歸(一百零二)

  十里外,封良一干人終於放緩了腳步。

  方崇氣喘吁吁地說:「大營中有十幾萬人,本可收入囊中,裴淵不足為懼,左僕射何至於出逃?」

  「那十幾萬人,被裴淵占了先機。」封良道。

  方崇喝了一口水,困惑道:「何意?」

  「你以為裴淵何以中途返回?又怎知道江副將的兵馬在大營後方?」

  方崇想了想,恍然大悟,驚呼道:「是陳祚!」

  封良瞪了他一眼,低聲道:「陳祚必定沒死,而且把兵符給了裴淵。裴淵擔心我等先控制了大營,才火速殺了回來。」

  方崇目瞪口呆,「他也……太大膽了。」

  封良聽罷,忽而一怔,想起如今這副狼狽模樣,卻是連裴淵一半的膽量也沒有。

  到底是武將中的翹楚。

  可那又如何,裴淵一旦被冠上弒君之名,便再無翻身之日。

  他封良的戰場並非真的戰場,而是在朝堂上。

  天空中濃雲密布,他道:「要下雨了,別歇息,出發。」

  夜已深,金城關的公署里仍燈火通明。

  公孫顯入了裴淵的書房,將領們才散去,樓月招呼眾人一道去伙房用些宵夜,只裴淵一人坐在案前閉目養神。

  公孫顯看他疲憊的神情,有幾分不忍叫醒他。

  倒是裴淵自己察覺了有人來,問:「何事?」

  「陳將軍醒了,想見殿下一面。」

  裴淵睜開眼,問:「他如何?」

  「傷勢太重,郎中們已經束手無策,倒是仁濟堂的人說將方主事請來,興許還有一線生機,我已經令人快馬去涼州請人了。」

  裴淵點點頭:「此事便勞你費心了。」

  「應該的。」

  裴淵起身去看陳祚。

  公孫顯陪他過去,路上,忽而道:「殿下節哀。」

  裴淵默了默,知道他說的是太子之死,只淡淡答道:「我與太子並不親厚,並無節哀一說。」

  公孫不答,只道:「和殿下說一樁舊事。早前聖上聽聞太子被殿下擒獲,氣得吐了血,阿月曾以此為樂。彼時常娘子尚在金城關,聽到阿月說的話,嚴厲地斥責了阿月。」

  裴淵不知他怎麼說起了晚雲,便問:「雲兒說了什麼?」

  「娘子說,殿下的心也是肉長的,父兄縱然不親,還做盡荒唐事,但殿下對他們並非毫無惦念。阿月說的那些幸災樂禍的話,若傳到了殿下耳朵里,不但不會讓殿下高興,還會刺傷殿下。」

  裴淵的腳步頓了頓,看著他。

  公孫顯繼而道:「阿月接著說,他向來是這麼說話的,卻不見殿下有什麼不快。娘子說殿下向來不擅長表露心跡,殿下不說,並非意味著殿下心裡好受。」

  裴淵依舊沒有說話。

  「太子的後事,我會妥善安排,必定叫太子去的體面。」

  裴淵深吸一口氣,良久,低低道:「多謝。」。

  公孫顯又問:「常娘子在京師可安好?她不回來麼?」

  「暫且還回不來。」

  公孫顯沉默片刻,道:「娘子有心。」

  想到晚雲,裴淵心中那無力的感覺又漫起來。

  這世間之事,他要麼盡在掌握,要麼不放在心上,就算遇到橫生變數,也總是能夠泰然處之。只有晚雲。就算經驗和理智都在告訴他,他應該放心讓她去做事,可他仍然牽掛得放不下。

  若換了別人,他會使出強硬的手段,不管她願不願意,都要聽自己的。可對於晚雲,他偏偏做不出來,因為他知道,她不會喜歡。

  「叔雅怎會與我說起雲兒。」少頃,裴淵問道。

  「只是覺得這些年已經極少有人和事能讓殿下開心起來了,日後恐怕更甚。常娘子乃碩果僅存,須得好好照料才是。」

  裴淵不置可否:「這並非叔雅的做派。叔雅曾與我說,我要走的路上必定有驚無喜,縱然流著淚也要走下去。」

  「此一時非彼一時。」公孫顯道,「殿下要走的路確實艱險。過去擔心殿下心志不堅,才不得不時時鞭策殿下。但今日看來,其實是殿下時時在鞭策我。正如常娘子所言,殿下默默扛下了許多事,不曾與我等抱怨。我設身處地地細想,這些事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我早就沒堅持不住了。殿下已經擁有了非常人的意志,我便無須再鞭策,只要為殿下解憂一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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