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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院子門口,他瞧見幾個小孩在一起打雪仗。

  那年淮序下了好大一場雪。

  院子裡白雪和紅梅,和畫報上一樣好看,他迷了眼,迎面被江兵揣進一腳。

  江兵破頭大罵:「還不快搬東西?跟個二愣子一樣,傻啦吧唧賠錢貨。」

  他又抬頭去看趙美雲,她喝著酒靠在門口,媚眼如絲的打量路過的每一個人,看到他被打,半分維護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一家就這麼搬進職工院,那個黑布隆冬據說死了人的屋子。

  習慣黑暗裡的人,是不會渴望陽光的。

  但如果陽光蠻橫地闖進他的世界,他毫無拒絕之力。

  職工院的小施月就像個太陽,在所有人孤立他的時候,只有她會護著他。

  陪他上學,陪他堆雪人,陪他吃飯。

  他永遠忘不了99年冬至,他親手將她送走。

  遠走的汽車,暖陽,冬梅。

  他在門口等了一日又一日。

  那種沐浴過陽光又被拋棄的滋味,比讓他一直身處黑暗還要難受。

  以至於後來每一次午夜夢回心痛難忍時他都會想,如果當初她不靠近他,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

  他開始恨她,自暴自棄。

  00年三月,她始終沒有回來。

  有人來幫她們把東西搬走,他拼命去攔,拼命打聽她的消息,大街上貼尋人啟事。

  在職工院的人眼裡,他儼然成了瘋子。

  他們一家,賭鬼,酒鬼和瘋子……

  同年,他離開職工院,跟在賀興邦身邊,當了條忠心耿耿的狗。

  他只是想,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只要他沒死,他總有機會和月亮重逢。

  吃不著飯很苦,被人當狗一樣踢來踢去也很苦,賀霓杉時不時找他麻煩,更苦。

  他有被蠟燭滴在手上,有被賀霓杉一刀插進小腹,有關進黑屋和狗爭食。

  可這些苦和見不著施月比起來,微不足道。

  當狗當慣了,也想做做人。

  他想,如果月月真回來了,總不能讓她見著自己這個樣子,所以他開始籌謀,推翻明樓主事讓自己上位。

  07年冬天,是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明樓把他的話奉為圭臬,賀霓杉不敢對他動輒打罵,賀興邦也開始忌憚他的實力。

  被手底下一幫人擁護。

  他仿佛從最底層的人一躍到了頂端,沒人再敢欺負他。

  他想,現在你該回來了吧。

  —

  施月躺在床上,被子蒙住半張臉。

  宿舍的燈開著,室友在宿舍轉來轉去,程珊珊妝畫好了,衣服都換了好幾趟,催促她好幾遍。

  「再不起床,真的趕不上了。」她比劃著名一條綠色連衣裙,轉過身問她:「看不好看?」

  施月側過頭,穿過床欄看她的新衣服,聲音沙啞:「好看。」

  她這個姿勢,胸前擠壓出一條細小的溝。

  程珊珊咋舌,眼睛都直了,感嘆道:「果然是過年伙食變好了,月月你豐滿了不少。」

  施月先是疑惑,然後順著她的視線逐漸下移,意識到她說的是胸圍,施月紅著臉扯過被子捂住胸口大喊:「流氓!」

  程珊珊捂著嘴笑得花枝招展。

  「阿姨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豐胸效果這麼明顯!」

  施月連紅到耳根,氣憤地看她:「大清早的你說什麼呢!」

  室長剛好正從室外推門進來,聽見她的聲音,重複:「大清早的,你們剛在說什麼呢?」

  施月眼神警告程珊珊。

  程珊珊做了個封口的動作:「好的,我閉嘴。」

  室長不以為意,看施月還在床上,納悶:「你們部門不是有活動?你怎麼還躺著呢。」

  「我著什麼急,我又不留部,得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其他人不是?」施月不緊不慢:「再說了,不是還有學長在嗎。」

  程珊珊:「是嘛,你們周許學長一個頂倆。」

  室長把東西放好,還是叮囑她早點起床,當代大學生,整天賴床像什麼話。

  程珊珊和施月笑著對視,室長說的那些話她們幾乎倒背如流。

  等施月慢悠悠晃去活動中心的時候,現場一片沸騰。

  周許正在給部門的學妹示範活動展架的擺放要求,他立在人群里像是會發光,連陽光都偏愛長得帥的人。

  瞧見施月,周許喚了她一聲,她笑著跑上去幫忙。

  活動後兩人聚在一起。

  部門對他倆經常開小灶的行為見慣不慣,招呼了幾聲就陸陸續續離開。

  施月抱拳,對桑莊溫泉的事表示感謝。

  周許笑著擺手:「和好了吧?」

  她微笑著,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

  周許說:「之前很納悶,有一次陪你在圖書館看書,回寢室之後才發現包里被人塞了紙條。有人告訴我,你喜歡吃糖果,但是你牙齒不好不能給你多吃,你喜歡喝鮮榨果汁,但是又怕酸,所以只能榨蘋果,甘蔗那些,檸檬碰都不能碰。你喜歡堆雪人,但是身體不好,容易感冒。喜歡花花草草,但是最愛的是紅梅。如果你難過,給你一顆糖,她就會很開心。」

  周許一字一句地把紙條內容背出來:「像是有人匆忙之中留下的,把你的喜好幾乎都羅列上去。那時我就知道,我有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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