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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娘一開始只管哭自己的,聽到後來,便怔怔地抬起頭,連哭也忘了,趙頊疑惑著問:“怎麼又不哭了?”

  雲娘低聲道:“大節下的,官家這是要跟我比誰更慘一些嗎?那我還是認輸好了。”

  趙頊忍不住笑了,戳戳她的額頭道:“你這張嘴啊,也罷,如果這能讓你好受一些,我這件袍子也不算白糟蹋了。”

  雲娘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哭得太縱情,趙頊的這件白色錦袍肩部濕皺得不成樣子,眼見已經不能再穿了。

  她不由大窘,慌忙擦乾眼淚,起身要離他遠一些,卻被他一把攔住,低頭吻了上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吻得喘不過氣,只覺得頭暈目眩,他皺著眉頭將她放開,低聲提醒道:“你換氣啊。”

  雲娘臉越發紅了,悶悶道:“剛才哭得鼻子堵住了。”她索性自暴自棄地想:無所謂了,反正自己再狼狽的樣子,他也見過了。

  趙頊再一次失笑:“與你在一起,有時我覺得自己仿佛只有十多歲。”過了一會兒又感慨道:“其實我現在很知足,你能重回到我身邊,我覺得上天還是待我不薄。你呢,後悔遇到我嗎?”

  雲娘忙搖頭:“當然不會。”

  趙頊看著她笑了:“那我們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此生不相欺,不相負。”

  他將她輕輕抱至榻上,屋內的燭火越來越黯淡,轉眼燃到盡頭,無聲無息滅掉,月光便如流水一般淌進來,皎皎照在床頭,而星河暗暗向西沉去。她突然覺得一陣恍惚,今夕復何夕,共此明月光。也許上天對他們,終究是仁慈的。

  延和殿上,曾布最後一次向趙頊匯報了市易司違法事的糾察情況,突然感慨道:“以眼下形勢來看,臣不久必遭貶黜,此後怕是不能復望清光。”

  趙頊淡淡一笑:“卿為三司使,案所部違法有何罪?”

  曾布覺得一陣心寒:“陛下以為無罪,不知中書之意如何。況且臣與章惇一向有隙,如今讓章惇治獄,其意可見。”

  趙頊撫慰道:“曾孝寬也一同審理,朕相信他會公道處置的。”

  曾布抗聲道:“臣與呂惠卿爭論職事,如今呂惠卿已秉政,勢傾中外,即使臣自己做獄官,也未必敢以己為直,以惠卿為曲。然而臣所陳之事,皎如日月,卻不得伸於朝廷,孤遠之士,何所望於陛下。都邑之下,人情怨嗟,達於聖聽,卻不得伸於朝廷,海隅蒼生何所望於陛下。臣得罪竄謫,並不敢辭,至於去就,亦不關乎朝廷輕重。只是臣恐中外之士,以臣為戒,自此議論再不敢與執政不同。”

  趙頊如何聽不出曾布話中的牢騷之意,但他左右權衡,還是決定要放棄曾布用呂惠卿,他笑了笑突然問道:“卿今年年紀幾何?”

  曾布愣了一下道:“臣景佑三年生人。”

  趙頊笑道:“如此說來還年輕。我朝大臣起起落落乃是常事,卿眼光可放長遠些。”

  曾布對趙頊的提點瞭然於心,也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恰巧殿門口遇到了雲娘,他眼神一亮,上前招呼道:“麻煩娘子退一步說話。”

  雲娘雖然詫異,但還是隨他來到僻靜處,問道:“不知學士有何見教?”

  曾布決定開門見山:“娘子可知道,自王相公去後,呂惠卿權傾朝野,有射羿之意?”

  雲娘知道曾布與呂惠卿一向不和,此言未免有些誇大其實,淡淡一笑:“應該尚不至於吧。”

  曾布沉聲道:“鄭俠一案牽連甚廣,王相公的弟弟王安國亦涉其中,已被追毀出身以來文字、放歸田裡,卻不幸于歸鄉途中染病亡故。陛下派使者去江寧告知此事,王相公當場對著使者哭泣。娘子可知此事?”

  雲娘失聲道:“王安國去世了,真是可惜。”她思索一陣又道:“但此事若說是呂惠卿指使,恐怕缺乏實據吧。”

  曾布冷笑道:“王安國與呂惠卿向來不睦,屢次要王相公遠離此佞人,呂惠卿早就懷恨在心,此次更是公開指責王安國非毀其兄,是為不悌。奉旨查處鄭俠一案的張琥是他的同黨,焉能不仰承其意窮治?”

  曾布把聲音壓得更低:“若只此一事,還可以說是偶然。但近日又掀起李逢謀反一案,背後主使人物是宗室趙世居。此獄牽連道士李士寧。那李士寧可是與王相公過從甚密。”

  雲娘突然道:“我記得李士寧曾經在王相公府上寄居半載之久,王相公曾做詩相贈,可有此事?”

  曾布點頭:“樓台高聳間晴霞,松歸陰森夾柳斜。渴愁如箭似年華,陶情滿滿傾榴花。自嗟不及門前水,流到先生雲外家。正是王相公為李士寧所做。陛下已命沈括主審此案,具體情形,娘子一問便知。”

  如此一來,王安石與李士寧相交算是做實了,雲娘頗感頭大,那趙世居是太祖之後,本朝自真宗以來皆是太宗一脈,便是濮王一脈也是如此,故此類謀逆案最是犯忌,趙頊是絕對不會輕饒的。她思索良久問道:“這些話,學士何不說與韓相公?”

  “韓相公那裡,我已盡悉告知,但陛下如今對呂惠卿的依賴遠遠超過韓相公。倒是娘子為人公允,陛下最為信任。目下形勢對王相公大為不利,為今之計,莫過於復召王相公入京為相,方能解除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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