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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娘只覺內心一片冰冷,突然想起一事問道:“我七舅與鄭俠一向交好,且向來言行無忌,如今鄭俠入獄,不知七舅有沒有受到牽連? ”在她的印象中,晏幾道確實因鄭俠一案牽連下獄,導致後半生窮困潦倒。

  王韶皺眉道:“此案牽連甚廣,是否波及令舅,我真不知道。你別著急,我這就讓人去打探。”

  “爹爹無需再派人了。”王厚突然闖了進來,沉聲道:“兒子剛剛打聽到,晏太祝亦被牽連下獄了。”

  雲娘霍然起身:“我要去找鄭俠,將事情問個明白。”

  王厚勸道:“御史台獄是關押朝廷要犯的,等閒不得入內,還是我帶你去吧。”

  雲娘正容道:“深感厚意,但令尊如今功勳卓著,朝中多的是小人盼他出錯,萬萬不能為我所累,捲入到此案中。”

  王韶剛要說什麼,卻被她擺手制止道:“我有辦法,你們不必操心。”

  御史台又稱烏台,院內廣種柏樹,上有烏鴉棲息而得名。台獄就設在御史台的西部,多關押朝廷重臣。獄吏見雲娘言行打扮非比常人,也不敢十分無禮,只皺眉道:“台獄內關押朝廷重犯,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隨行的內監王誠冷冷道:“這位娘子是晏太祝的甥女,想要入內探視,怎麼,我的面子都不給了嗎?”

  那獄吏看是宮中的人,不敢再攔阻,只得苦笑道:“大官的話小的不敢不聽,只是二位要快些,被長官知道了,小的要吃掛落的。”

  王誠笑著扔了一塊銀子給他:“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們,無利不起早,便是窮鬼進去了也要爬層皮,更別提台獄內的犯人非富即貴,一旦入內,便是傾家蕩產也是常事,我勸你們凡事適可而止,朝中大臣起起復復是常事,做事留一線,日後好見面不是。”

  獄吏揀起銀子笑道:“小的這些伎倆那能瞞得過大官,大頭都是長官拿的,小的跟著喝口湯罷了。不然俸祿微薄,如何養活家小呢。不耽誤二位功夫,快請進吧。”

  縱使台獄的條件大理寺獄和地方監獄條件要好很多,雲娘還是被裡面的景象所震驚了。鄭俠被單獨關押的北側的一間牢房裡,牢內並無窗戶,傍晚獄吏要去吃飯休息,將犯人鎖閉,矢溺都在其中,與飲食之氣相薄,加之盛夏暑熱蒸騰,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鄭俠因坐擅發馬遞罪,先前已經被打了一百杖,送汀州監管。呂惠卿此次必要窮究,又將他在路上追回關入牢獄。此時舊傷未愈,四肢膿血淋漓,正臥在草蓆休息。見到雲娘來了,並不十分吃驚,淡淡一笑道:“我現在的情形,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娘子倒願意來看我。”

  雲娘原本惱怒鄭俠不知分寸,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忍再說什麼重話。皺眉問道:“介夫為什麼又要上書呢?”

  鄭俠提高了聲音道:“上次的我的奏疏被盜,思來想去,定是新黨內小人所為。而呂惠卿嫌疑最大。此人一向有野心,想取王相公代之也在清理之中。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絕不能留這樣的小人在朝中。”

  雲娘冷冷道:“介夫這一次又錯了。以你的能力,根本無法扳道呂惠卿,只會牽連更多無辜之人。你在奏疏上推薦馮參政任宰相,又言及禁中之事。呂惠卿向陛下進言,說馮參政與你相勾結,泄露朝廷機密,如今陛下詔命窮治,一眾官員已受到牽連,這都是拜你所賜。”

  鄭俠失聲道:“不可能,陛下不是拒諫之主,怎會被呂惠卿迷惑至此。”

  “介夫一直在被人利用,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雲娘懶得再和他廢話,轉身去尋晏幾道了。

  先朝宰相之子的身份擺在那裡,獄吏也不敢十分為難他,關押晏幾道的牢房有一扇小小的天窗,空氣能流通一些,氣味總算可以忍受了。想來家人送了不少錢給獄吏,還允許隨身帶了一些家裡的衣服被褥,另有半個西瓜擺在案上,跟鄭俠的居所相比,環境可算是天上地下了。

  可雲娘還是覺得一陣心酸,她想起兒時去外祖家,夏雨初晴,水漲新池,小舅在後園剛剛寫完一闋新詞,便被侍婢們搶去傳唱,第二天整個京城的士大夫無人不曉。曾幾何時,這樣珠圍翠繞、錦衣玉食的日子漸漸遠去,曾經的翩翩公子也已經塵滿面、鬢如霜,步入了哀樂中年。以小舅的孤傲的個性,如今被押入大牢,仰人鼻息,這樣的屈辱,不知他如何能忍受。

  雲娘怔怔看了晏幾道的背影許久,才輕輕喚了聲 :“阿舅,我來看你了。”

  晏幾道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見是雲娘,冷冷道:“你還是回去吧,牢獄裡骯髒,恐怕污了貴人的腳。”

  雲娘嘆息一聲勸道:“阿舅,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我還是當初的三娘。”

  晏幾道冷笑一聲:“我倒是忘了,三娘現在今非昔比,不但與新黨過從甚密,還是宮中正五品司藥,深受陛下寵信,我這個做舅舅的,怕是以後要多仰賴你了。”

  雲娘正容道:“阿舅想錯了,我並非趨炎附勢之徒,也不想這裡再爭論新黨的是是非非。姐夫受牽連,阿舅入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晏幾道凝視雲娘良久道:“你讓我如何信你。介夫說新黨儘是奸佞小人,一開始我還不信,可如今只因我與介夫有交情,呂惠卿等人憑隻言片語就將我定罪,這豈是正人君子所為?陛下既是聖明之君,為何要大興文字之獄,以言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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