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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克里斯多福這件事,卻像是神一直在關注一般,一有異狀就賜死了克里斯多福。

  為什麼會這樣?

  忽然,屬下瞪大眼睛,指著信上的名字說道:「艾絲黛拉……這不是前女王的名字嗎?」

  阿摩司早就看見了艾絲黛拉的名字,卻不以為意:「同名而已。女王陛下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神不可能庇護她。」

  這麼說著,他卻無法遏制地想起了艾絲黛拉。

  與其他幾位神使不同,他並不輕視艾絲黛拉,也不認為她以女子的身份即位是異想天開。

  他知道她有這個能力,也見識過她的能力,並為之讚嘆。

  他不贊同她即位的原因是,她沒有信仰。

  沒有信仰的國王會動搖整個光明帝國的根基。

  所以,即使知道沒有他的支持,她很快就會倒台,他還是選擇了冷眼旁觀。

  他也必須冷眼旁觀。

  說起來,他早已習慣了在遠處旁觀她的一舉一動。

  一開始是因為好奇。

  他生來就是至高神使,上一任至高神使找到他,說他的體內蘊藏著一絲聖潔的神性,註定是至高神殿的掌權者。

  從此,他被禁止接近女子,被禁止踏出王都半步,只能通過書籍了解整個世界。

  十四歲那年,他終於被允許接觸女子,而艾絲黛拉是唯一一個他能接觸的女子。

  當時,她才十二歲,不過在有的地方,女子十二歲就算成年了。他不能離女子太近,只能在遠處看著她。

  他還記得她那天的穿著。她戴著綴著花邊的寬檐草帽,穿著鴿子羽毛一樣柔軟蓬鬆的白蕾絲晨衣,手上是和草帽綴著同式樣花邊的白蕾絲手套。

  她似乎剛醒,甜美稚嫩的臉上滿是倦意,邊打哈欠邊走到了他的面前,很不得體。

  他聞到了她身上爽身粉的芳香,令他微微緊繃;但緊接著,更讓他緊繃的事情就出現了,他看見了她金瑩瑩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陽光斑點,太晃眼了,也太漂亮了。他垂下雙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他隱隱意識到,神殿對他的培養完全是錯誤的。

  他們不該視女子為洪水猛獸,也不該禁止他接觸任何女子。不然,他怎會一見到女子就如此狼狽?

  後來的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只記得他始終不敢離她太近,只敢保持二十英寸左右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後。

  他甚至不敢抬頭,因為那一刻,他的感官莫名發達到了極致——陽光、晨霧、微風、樹葉、小草,都成為了他的眼睛,都從四面八方望向她,都將視線的焦點集中於她一個人的身上。

  即使他沒有抬頭,也知道她正慵懶地坐在草坪上,雙腿美人魚般傾斜交疊。

  侍女送來一籃子草莓和餅乾。她就趴了下來,兩隻胳膊肘兒撐在柔軟的草坪上,把一顆新鮮的草莓送到嘴裡。鮮紅的汁液流到了她的下唇上,卻並不比她的唇鮮紅多少。她漫不經心地用手套的手指擦了擦草莓的汁水,繼續吃草莓。

  她吃得隨心所欲,他的手卻一直在寬大的袖子裡發抖。

  他從未這樣難受過,也從未覺得法衣的衣領是如此勒喉嚨。

  這時,他又意識到「洪水猛獸」的形容是正確的。他從未對這個詞語理解得這樣深刻,簡直到了淪肌浹髓的地步。

  最後,還是她主動打破了沉默。

  「殿下,」她歪著腦袋,用牙齒咬住白蕾絲手套的指頭,把沾過草莓汁液的手套扯了下來,「你跟了我一上午,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傳教?講道?還是來看我玩耍的?」

  他的頭腦空白了一下,幾秒後才說道:「公主不必叫我殿下。」

  「那叫你什麼?」她仰頭望著他,甜甜地微笑著,「聽說你是神選中的人,體內有一絲神性,甚至可以說是神的一部分,難道你想我稱呼你為……冕下?」

  說著,她聳了聳肩,不再看他,繼續吃餅乾,「這我可不敢叫。我怕被送上火刑架。」

  這些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他察覺到,她沒有信仰。

  有信仰的人不會這樣說話。

  這一刻,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使命感,想要將她引向正途。這種神聖的使命感壓制住了蠢蠢欲動的感官。一時間,四面八方都風平浪靜了,莫名多出來的眼睛也消失了。他不再受感官的挾制,半跪下來,以一種超凡脫俗的神色和莊嚴鄭重的態度,開始為她朗讀和講解頌光經。

  她睜大眼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阻攔他的行為,當他講完一個章節時,她甚至會提兩個問題,以便他接著講下去。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

  一天,他再次去拜訪她時,卻被告知她不方便接待客人。

  當時,王宮時常有毒殺的事情發生。他看著侍女躲閃的眼神,還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情,一瞬間竟顧不上禮教觀念,一把扣住侍女的手腕,低聲逼問道:「她到底在哪裡?」

  幾分鐘後,侍女在他冷漠而強硬的逼問下,哆哆嗦嗦地說出了實情。

  她去打獵了。

  在神聖光明帝國,女子身穿男裝和使用燧發槍都是不小的罪名,她居然一次犯了兩個罪過。

  他眉頭微皺,心事重重地走進王宮的樹林,剛好看見她騎馬歸來。

  看見她的那一刻,他的手再次在寬大的袖子裡輕抖起來。與之前的她不同,馬背上的她完全變了一個模樣。他有一種預感,這才是真實的她,褪去偽裝的她。她的神情是那麼冷淡,是那麼漫不經心,穿著棕黃色馬褲和黑色長統靴的腿,駕輕就熟地蹬著馬鐙。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去打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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