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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眉不展間,謝渺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詞。

  弩下逃箭。

  《湘山野錄》有云:今若匿得吾一身,則脫汝輩數家之禍,然萬無搜近之理,所謂『弩下逃箭』也。①

  萬無搜近之理。

  與其擔心行事有破綻被發現,何不用最危險卻也最穩當的方式給崔慕禮遞信?比如……由她親自將信送到崔慕禮手上。

  她是閨閣女子,按理說該分毫不懂朝政,即便崔慕禮再多疑,也決計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信息,竟會是她的手筆。

  謝渺越想越覺得靠譜,反正上一回,已有呂香禾來信請她通傳崔慕禮,此次有「不知名人士」再度求助與她,不論怎麼看,都挺合情合理。

  謝渺拍桌而起:所謂富貴險中求,膽大者方能成事,就這麼辦了!

  *

  與此同時,為查抄王永奇家府及其黨羽落網的後續事宜,崔慕禮代羅必禹多次進宮面聖。四皇子李泓業看在眼裡,盤算在心。

  由於郭蕊父親與弟弟惹出來的一系列禍端,李泓業不僅被罰禁閉兩月,更失去協理政務之職。待禁閉結束,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嚴重性,想要重新獲得承宣帝的信賴時,卻發現有些東西一旦破裂,便很難恢復如初。

  而僅在短短一年前,他因汴河水患中積累下的政績,在百姓間、在朝野、甚至在承宣帝的心目中,都是超群絕倫的存在,眼看即將入主東宮,偏偏皇后有孕,順利誕下小九……

  李泓業恨恨地咬緊牙關。

  皇后,定遠侯府,還有在此次秋狩中,搶走本該屬於張明奴功勳的周家次子周念南……這一大家子人,當真是他們張氏的肉中刺,眼中釘!

  轉念後,李泓業想到崔慕禮,唇邊噙上一抹冷笑。

  按舅舅的原定計劃,重提紅河谷災銀案,本該以鄒遠道犯下的鐵證為引,叫人順藤摸到定遠侯族兄周斯輝的杭州別院,從地下翻出埋藏七年之久的一百萬兩災銀。如此一來,無論定遠侯如何撇清干係,此案都會在父皇心中埋下深深疑種。

  可事實發展卻與想像中的情況大相逕庭!一百萬兩災銀是找到了,卻離奇地長了腳,從周斯輝的別院跑到了兵部尚書王永奇的叔父,杭州府尹王科易的別院裡。而原本該釘在恥辱柱上的周家人,也變成了兵部尚書王永奇!

  當真是……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李泓業得知此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派人殺了查辦此案的兩名主要官員——羅必禹與崔慕禮。然而羅必禹畢竟是正二品官員,之前想讓他喪父丁憂的計劃剛落空,再動手定會被人察覺,只能暫且放他一馬。至於崔慕禮……他本想先殺而後快,卻被舅舅攔了下來。

  舅舅說,彼之將也,若為逸輩殊倫,何不拉而攏之,化其為己用?

  又一個對崔慕禮稱不容舌的人!

  李泓業明白張賢宗的話有道理,但他對崔家人,尤其是崔慕禮深惡痛詆,更不提他數次破壞自己的大計。於是乎,他執意派出殺手,給了崔慕禮點顏色瞧瞧,反正留了命在,受點傷又如何?而他也在成功撒完氣後,接受了張賢宗與張貴妃的建議。

  無論過去張家與崔家關係如何,在將來的奪嫡之戰中,崔家的選擇至關重要,兩家舊仇宜解不宜結。

  *

  天邊薄暮冥冥,昏夜將近。

  內侍提前通稟,稱崔慕禮已離開御書房,正往此處走來。

  李泓業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咽下喉中怨憤,換上笑面,闊步向前,朝不遠處那人喊道:「崔郎中。」

  崔慕禮身形一頓,忙拱手行禮,「臣見過四殿下……」

  李泓業扶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抬,笑道:「無需多禮,我不過是恰好路過此地,與你打個招呼而已。」

  崔慕禮眼中閃過訝異,似乎不明白一向苛刻的四殿下,怎會忽然變得親切有加。

  李泓業沒給他思考的時間,問道:「你這是要出宮?」

  崔慕禮道:「回殿下,正是。」

  李泓業道:「巧得很,我也正要回府,一起?」

  崔慕禮神色仍有茫然,本能地道:「臣樂意至極。」

  兩人往外走,崔慕禮刻意落後半步,姿態端正又恭敬,仔細瞧,亦有幾分驚喜在裡頭。

  李泓業瞧在眼裡,譏諷轉瞬即逝。

  他語帶讚賞,道:「我聽說此次紅河谷災銀案,多虧有你洞察秋毫,才能抽絲剝繭,揪出真正罪犯。」

  崔慕禮道:「殿下過譽了,臣愧當也,此案是由刑部與大理寺兩部協查,在無數人的共同努力,才能撥雲見日,叫真相大白於天下……」

  「誒。」李泓業雙手負在身後,佯裝不悅,「我誇你是出於真心,崔郎中無需過謙。」

  崔慕禮微微勾唇,「能得殿下誇讚,乃臣之幸也。」

  宮門近在咫尺,李泓業頓住腳步,「崔郎中。」

  崔慕禮抬眸,碰了下他的目光,隨即又輕斂下顎,「殿下。」

  李泓業嘆道:「往我孤聽信一隅之說,待你有失偏頗……如今才知曉,你是不可多得的賢能。」他拍拍崔慕禮未受傷的肩膀,語態誠懇,「崔郎中,過去是我目光狹隘,未曾注意到你的才幹,從今往後,孤定會不偏不倚,求賢若渴。」

  崔慕禮聞言一愣,欲下跪拜謝,「臣定不負殿下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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