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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氣。

  謝渺撇撇嘴,懶得再開口。

  溫如彬見狀,皺著眉頭,張口便透著一股泥古守舊, 「謝小姐, 你身為崔家表親, 不僅在外與男子交往過甚, 如今還拋頭露面, 做起商人買賣,實乃違背女誡內德……」

  來了來了,又來了。

  要不是顧忌身份,謝渺真想找根棍子打暈這碎碎叨叨的翰林院編修。她跟他素不相識, 從前連視線都沒對上過, 他怎就不依不饒地要糾正她的「不守女德」?

  「溫大人。」謝渺皮笑肉不笑地打斷,「看來你與蘇小姐解除婚約後,便愈發的清閒無事。」

  溫如彬不料她會出言反譏,愣怔片晌後, 眼底儘是酸澀與困窘。

  他與菀菀,他與菀菀……

  謝渺如願見到他受到打擊, 內心沒有半分憐憫:開玩笑,誰來可憐可憐她啊, 被個陌生人三番兩次說教, 還能不能好了?

  溫如彬很快便穩住心緒,剛要繼續廢話連篇,卻聽謝渺嚴肅道:「溫大人, 你再與我多說兩句閒話, 我便要懷疑你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在……」

  在哪?

  溫如彬一想便通,心想這謝表小姐不守女德也就罷了,竟還如此厚顏!

  但在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里,他不得已憋住滿腹牢騷,生硬地轉移話題,「廖管事呢?叫他出來,我有事要與他相談。」

  為方便行事,紙坊有專門待客的廖姓管事,但不巧,廖管事出門辦事,方芝若又回屋睡覺去了,能做主談事的只有謝渺。

  她便道:「他不在,你跟我談即可。」

  溫如彬下意識地斥責:「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談得了正經生意!」

  話里的意思是,她只配談不正經的生意?

  絕大多數時,謝渺是個寬容的性子,沒興趣跟人斤斤計較,可溫如彬多次出言不遜,即便是泥人都要生出火來。

  她將帳本一合,往裡頭喊了聲,「拂綠,拿把掃帚來,將堂間的髒東西清一清。」

  老話說得好,客來掃地不為勤,反之意味著……

  溫如彬微瞪雙目,「你,你趕我走?」

  謝渺不說話,眼裡寫著:不然嘞?

  溫如彬面染薄怒,「你……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誠心來談生意,你這是什麼態度?」

  謝渺直言不諱:「不想做你生意的態度。」

  溫如彬道:「我替翰林院來採買用度,你可知翰林院每日的紙張開銷有多少?隨便包兩三個月,足夠你這紙坊忙活一年。」

  謝渺發出一聲冷笑,「我們小廟容不下翰林院的大佛,請你出門左拐,聖光愛照哪照哪。」

  溫如彬被她半諷半輕慢的態度氣得夠嗆,不由開始較勁,「你說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我告訴你,我今日非要在你這裡買紙不可。」

  謝渺果斷:「不賣。」

  溫如彬加價:「我出一倍的銀子!」

  謝渺還是:「不賣。」

  溫如彬再加價:「兩倍的銀子!」

  謝渺仍舊:「不賣。」

  溫如彬喪失理智,脫口而出:「三倍,我出三倍的銀子,要你兩千令宣紙!」

  只見謝渺面不改色,抽出算盤噼里啪卡那麼一撥,隨即變臉如翻書,笑容可掬地問:「總價是三千兩白銀,您先付五百兩定金,你看是銀票還是現銀?」

  溫如彬:「……」

  好在廖管事及時趕回,打斷這場幼稚的較量。溫如彬倒也誠心,與他到偏廳議事,談妥後出來見謝渺還坐在櫃檯里,再三思量一番,又迎了上去。

  「謝小姐。」他儘量好言好語,「溫某說話或許不中聽,但你需知,忠言逆耳利於行,你這般離經叛……特立獨行,並不是什麼好事。」

  其實謝渺心裡明白,溫如彬這人並無真正惡意,恐怕就是抱殘守缺,好為人師慣了,見到偭規越矩的便想教導一番,只不過……

  「溫大人。」她問:「你平時也愛提點蘇小姐嗎?」

  溫如彬想也不想,「菀菀從來知書達理,何須我多費口舌。」

  謝渺點點頭,瞭然道:「那想必蘇小姐一邊與你有婚約,一邊惦念他人,到你眼中也是情深所致咯。」

  她,她怎會知曉此事?

  溫如彬有種被猜中心思的難堪。沒錯,那日他意外聽到菀菀與丁表兄的談話,得知她另有所愛,羞憤之餘主動解除婚約。但他終是不忍苛責,將錯攬到自己身上,免去她被旁人非議的困擾。

  「我與兩名男子來往是水性楊花,而蘇小姐做了同樣的事,則是情深所致,值得體諒。」謝渺似笑非笑地抬眸,「我懂,這便是世人常說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蘇盼雁是官家貴女,而她謝渺是落魄平民,正好應題。

  溫如彬頓時啞口無言。

  謝渺笑著感激,「我已明白溫大人的好意,今後定牢記在心。」

  溫如彬狼狽不已,再說不出任何話,張惶地轉身奔離。

  謝渺收起帳本,盯著空蕩蕩的門口,支著腦袋若有所思。

  溫如彬這樣喜歡蘇盼雁,喜歡到明知她心有所屬,解除婚約後都不願責怪她,那前世婚後,即便他受了傷,也不該性情大變,對她大打出手啊。

  她又轉念一想:溫如彬傷得不是別地,而是男子尊嚴處。聽說是他陪著嬌妻出遊,坐騎忽然發瘋,將他摔下馬後又踩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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