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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之後,崔慕禮眸光微動,輕勾唇畔,「我相信表妹。」

  一錘定音,就此揭過。

  *

  謝渺送崔慕禮離開,肅臉轉身,示意拂綠與攬霞跟回書房。

  拂綠關好門,攬霞迫不及待地出言詢問:「小姐,您方才為什麼不讓奴婢說話?」

  「拂綠,待會將這杯子扔掉。」謝渺將案上那盞礙眼的冷茶推遠,「你想說什麼?」

  攬霞耿直道:「咱們明明在破廟裡見過那人,他身上還有血,正符合二公子口中的『可疑人士』。」

  小臉正義凜然,一副大公無私、懲惡揚善的樣子。

  謝渺:……心累,不想說話。

  她看了眼拂綠,拂綠知意,道:「那樁命案,死者叫郭陽,是個無惡不作的人渣。我聽聞,他平日裡便欺男霸女,犯下不少命案,此次出事,並非他人所為,而是他自殘所至。」

  攬霞難得機靈一回,「既是自殘,二公子為何要去查案?」

  拂綠道:「那人頗有來頭,想必二公子是受人所託。」

  攬霞執著道:「按你的意思,闖入破廟那男子既然無辜,我們告知二公子又何妨?」

  拂綠噎住,「這……」

  她求助般看向謝渺,謝渺淡聲道:「攬霞,你又糊塗了。」

  攬霞茫然眨眼,「小姐?」

  「郭陽死於自殘或者他殺,跟我們有關係嗎?」藏在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謝渺的神情近乎麻木,「世上死一個人渣,便少一些姑娘被殘害。至於替人渣追查真相……何來的必要?」

  「但按大齊律例……」

  「大齊律例,是否替那些被他殘害過的姑娘伸張正義?她們死後,是否有人站出來替他們敲鼓鳴冤,將兇手繩之以法?」

  「這……」

  「沒有。」謝渺意味難辨地笑了聲,自問自答:「郭陽的父親是京衛指揮同知,他姐姐郭蕊很快要嫁進四皇子府,他若還活著,今後殘害的女子只多不少。」

  攬霞迷障般的腦子登時開竅,她知道,小姐說得沒錯。

  謝渺道:「我再問一遍,攬霞,那日我們在破廟中是否遇見可疑人士?」

  「沒有,不曾。」攬霞仰起臉龐,斬釘截鐵地回:「除去我們,那日再無旁人。」

  去而復返的某人立在門邊,靜靜聽完一場對話,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

  崔慕禮的書房明窗淨几,敞亮雅致。牆上掛廬山松瀑圖,柜上各類書籍依次排放,博古架上擺著各種珍稀玩意。一斛青花山水屏,隔出小小內室,供他讀書睏乏,小憩所用。

  他坐在紫檀木書案前,難得出神。

  相比而言,謝渺的書房簡陋狹小,除去桌椅佛經,再無其他多餘點綴。但他坐在那裡,見她似遊刃有餘,實則戒備萬分,迂迴曲折地與他周旋,心底的感覺……竟然不賴。

  那些若有似無地揣摩與試探,皆在方才落下帷幕。

  她與他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喬木奉完茶後,沉楊叩門進來。

  「公子需要屬下做什麼?」

  崔慕禮沒有說話,他聞著茶香,啜苦咽甘,心裡想著,就連茶葉,都比她屋裡的好上許多。

  「叫人送些極品雨前到表小姐屋裡。」

  沉楊覺得意外又不意外,似乎預料到有這麼一天,恭敬回道:「是。」

  「再派兩個人盯著她。」

  「是。」沉楊道:「公子,樊樂康想見您。」

  崔慕禮輕抬手指,示意知曉。

  *

  關於郭陽之死的某些猜測,謝渺並未如實告知攬霞和拂綠。崔慕禮說有人在破廟附近見過她們三人,這人是誰?是真的過路人,或者正是闖進廟中那名男子?

  以她對崔慕禮的了解,郭陽之死以及後續導致的一系列事宜,極有可能都是崔慕禮一手策劃而為,目的自然是不遺餘力地打擊四皇子一派。

  越知道,越不想摻和。

  從前,她跟在他身後,追隨他的步伐,雖辛苦卻甘之如飴。

  如今,她選擇與他分道揚鑣,無奈產生交集,內心牴觸非常。

  何時才能橋歸橋,路歸路?

  謝渺不清楚,但她想,總有這一天——目前來看,她還是得虛與委蛇。

  崔慕禮的新小廝喬木送來極品雨前龍井,笑容可掬地道:「是二公子特意吩咐奴才送來的,表小姐若是喝著喜歡,奴才下回再送。」

  謝渺面上感謝,轉頭便冷哼:上午在她院裡喝了杯茶,下午便送來極品茶葉,此番行為,不是明擺著嫌棄她屋裡的茶葉嗎?

  不過這位喬木倒是比之前那個松枝要和善可親許多。

  謝渺賞了他幾個銅板,待他歡歡喜喜離開後,狠狠抓上一大把茶葉扔進壺裡。

  拂綠瞅著心疼,「小姐,這可是極品雨前,百兩銀子才一小把的量,您這一壺,喝下去就有兩三百兩銀子。」

  謝渺不搭理,繼續扔茶葉。

  最後還是拂綠忍受不住,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認真道:「留點,等下回來貴客時用來招待。」

  ……行吧。

  謝渺悻悻然住手,端起茶杯待喝時,看見架子上收好的青瓷祥雲杯,又重重地放下。

  手中瓷杯碰撞木桌,發出吧嗒一聲脆響。

  「拂綠,我不是讓你扔掉那對青瓷祥雲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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