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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遠侯夫人親自布施。

  哪怕她暗示過流民危險,定遠侯夫人仍要親自前往南度寺布施。

  從那天的談話中可窺,定遠侯夫人雖有貴族氣端,卻也心地良善,布施此舉並非是表面功夫,更多是出於本心,想要慰藉流民百姓。然而她萬般算不到,背後盯著定遠侯府的豺狼虎豹,不會放過任何抹黑侯府的機會。

  怎麼辦,她要怎麼才能幫助定遠侯夫人躲過禍端?

  謝渺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眉頭蹙成一團,心間似乎有把火在燒,燒得她滿腔灼熱,卻不得其法。

  要麼去找周念南?他肯定勸得住定遠侯夫人。便直白地告訴他,有人要害定遠侯府,要擊垮定遠侯府的威信,如白蟻蝕木,悄無聲息地摧毀定遠侯府這顆大樹。

  心底馬上有聲音狠狠反駁:周念南才不會信!他成天遊手好閒、飲酒作樂,從不操心這些正事,你就是同他說,他也意識不到重要性,反倒覺得你在信口雌黃!

  又有另一道聲音響起:找崔慕禮幫忙,他幫得上忙!前世流民之禍本就由他經手,他暗中定已有警備。你只需小小提個醒,以他之心機,定會穿針引線,將前因後果都理個清楚!

  踱步聲倏然停下,謝渺轉至書案前,就站著身子,分外認真又歪歪扭扭地寫道:定遠侯府城郊布施之日,流民引發動亂,望出手相助。

  又取來信封,以同樣歪七斜八的字跡寫道:刑部崔慕禮收。

  她吹乾信紙,工整封好,盯著看了許久,最終吐出深深嘆喟。

  若沒有重生,她會像其他閨中少女一般,得知皇后有孕,最多只聽個聲響,感嘆一句「少年夫妻,終得圓滿」。而不是像如今這樣,還要苦惱什麼救人避禍。

  一時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一時又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真能救下定遠侯府,便是了不起的功德一件。

  慈悲心終究獲勝,謝渺喊來拂綠,要她喬裝扮丑去城東信局門口,找個路人替她投信,回府時要在城中兜轉,切不可暴露身份。

  拂綠不明所以,這封信既然是給二公子,直接府里傳送就好,何苦要隱姓埋名,繞個大圈子再送出去?

  謝渺慎重其事地叮囑:事出有因,至關緊要,必須要按她說得辦,千萬千萬千萬不能暴露身份。

  拂綠被小姐鄭重的態度所震懾,便不再多問,偽裝一番,在城東信局門口尋了個孩童,以零嘴為誘,由他進局送信。

  這封信不出兩日便到達崔慕禮手中,他一看、二聽、三聞,已有初步定奪。

  紙是上好的單宣,字是存心扭曲所致,墨香淡雅舒逸——寫信的人刻意隱瞞身份,但不難猜想,其出身應當良好。

  崔慕禮將信翻來覆去地研究,確定沒有蹊蹺後,將信紙捲起,放到蠟燭上,由火舌將它瞬間吞噬。

  灰燼的味道飄散,他打開棱窗一角,冷風颯颯捲入,掠過深沉眉目,匯成一股若有所思。

  書案上躺著一疊卷宗,上面記載著近月京城驟增的惡性案件,京城尹雖已結案,但他從中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京城繁華,富裕民和,日積月累的安逸滋養出尸位素餐的官員,他們似被豢養的獵豹,或許曾雄心壯志,但在財色權利的浸染中,早已荒疏而廢,丟失獵殺本能。

  崔慕禮捻起本摺子,隨意掃了眼,又丟回案上,「沉樺。」

  沉樺的身影從窗邊出現,「公子。」

  他是沉楊的弟弟,自小跟隨崔慕禮,是他最信任的四名護衛之一。沉楊性格沉穩,不善言辭。而沉樺則性格跳脫,粗中有細。

  崔慕禮道:「去查查,今日那封信是誰送來的。」

  沉樺奉命去查,只查到送信男童是附近商戶的孩子,而差他送信的貌丑少年相當狡猾,在城中足足繞了半天,繞到最後竟尋不到蹤跡。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事出意外,沉樺尋不到對方蹤跡情有可原,但他仍憤憤不平,「公子放心,若他再去送信,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能將他找出來。」

  *

  晃眼便到定遠侯府布施這日。

  不到卯時,天墨成一團,定遠侯府已開始有條不紊地運轉。

  定遠侯夫人早早地起身,她此番打扮甚為素淨,青絲以白玉釵綰髮,身上著淡羅色夾襖並玉碧色花枝紋披風,珠翠佩環盡卸,褪去平日的雍容華貴,自有一番洗盡鉛華之美。

  隨行的丫鬟嬤嬤們皆穿著樸素,恭敬候在門口。

  定遠侯夫人用過早膳,正以清水淨手,忽聽門外傳來淺淺哈欠聲。抬頭望去,是周念南斜身倚在門邊,長眸懶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母親。」吐字含糊不清。

  她擦好手,向他走去,「才只卯時,你起那麼早作甚?」

  周念南伸伸懶腰,又打了個哈欠,「母親去布施,我要隨行左右。」

  定遠侯夫人道:「我去布施,自有侍衛隨行,你快回去睡覺。」

  周念南不理,推著她的肩膀往外走,「我說陪您去就陪您去,走吧,再墨跡天都亮了。」

  他既堅持,定遠侯夫人便不多說,只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左右端詳,「你就穿這衣裳去?」

  周念南低頭欣賞自己,華袍玉冠,錦帶皂靴,全身無處不精緻,無處不貴氣。

  依舊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崽,莫得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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