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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攬霞,住嘴!」

  拂綠聽到門外的動靜,急忙穿好衣服提了燈出來。昏黃的光照亮一隅天地,拂綠抬高手臂一看,見柿子樹上趴著一抹矮小的身影,明顯身量未足。

  竟是個孩子。

  攬霞此時也看得清楚,「小毛賊,你既然敢偷東西就要做好被制裁的準備!你給我下來!」

  面對咄咄逼人的攬霞,樹上的孩子一聲不吭,似乎只要不做聲,就能從這可怕的場景摘出身去。

  攬霞失去耐心,「不下來?那就我上去!」

  她正挽起袖子打算爬上樹去,謝渺也走了出來。

  她連忙告狀:「小姐,奴婢睡得正好,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出來一看,原來是個小賊在偷柿子……奴婢這就上去抓她下來,明兒扭送到刑部去!」

  「我、我不是賊,你們不要送我去牢里!」樹上傳來一道顫抖地、帶著哭腔的細細童音。

  謝渺皺了眉頭,循聲望去。一個灰撲撲的身影正趴在樹上,看不清臉和表情,但從聲音來聽,已經嚇得不輕。

  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巡夜尼姑問道:「謝小姐,可是院子裡出了事?」

  謝渺看了眼拂綠,拂綠立刻捂住攬霞正待開口的嘴。

  「驚擾師太了,院裡無事,是我的丫頭睡覺夢魘,現下已經好了。」謝渺提高聲音道。

  待巡夜尼姑離開,謝渺提了燈走到樹下。

  她問:「你是何人?」

  樹上的孩子靜了半晌,弱聲道:「我是住在山下的正經人家,我不是小毛賊。」

  謝渺道:「既不是賊,還待在樹上做什麼?」

  孩子縮了縮身子,指向攬霞,聲聲控訴,「她說我是賊,她要送我去刑部大牢,她要讓大人罰我去邊疆種地!」

  被捂住嘴的攬霞:「水讓泥透沃德識字(誰讓你偷我的柿子)……」

  謝渺道:「拂綠,將攬霞帶進去。」

  拂綠照做,院子裡只剩下謝渺和樹上的孩子。

  謝渺朝她招招手,溫和地道:「她走了,下來吧。」

  孩子猶豫著,「你、你是她的小姐嗎?」

  謝渺道:「是,她聽我的話,不會再來抓你。」

  孩子問:「那你會送我去刑部大牢嗎?」

  謝渺哭笑不得,「這是清心庵里的柿子樹,與我有何干係?我即便去上告,人家也是不管的。」

  「那你走遠些。」

  謝渺站到牆角,見樹上那人靈活地爬下來。她看著八九歲的模樣,扎著雙髻,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粗布裙,臉上髒兮兮的,唯獨一雙黑黢黢的眼在夜裡分外明亮。她手上提著個籃子,裡面裝著幾個柿子,見謝渺看過來立馬藏到身後。

  她表情警戒中帶點忐忑,仍在為自己辯解:「柿子熟了,再不摘掉到地上就可惜了。」

  「嗯。」謝渺道:「確實是,今晚上我們用飯時就掉下一顆,砸到了攬霞的腦袋。」

  「攬霞是誰?」

  「就是剛才喊著要抓你的那個。」

  女童咧嘴一笑,好不開心,「砸得好。」誰讓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賊,還要扭送她去刑部!

  「你的表哥真在刑部當差嗎?」她好奇地問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姐。

  謝渺搖搖頭,「沒有血緣關係的遠親,他才不會管我的事。」

  女童的表情這時才放鬆,「我就知道她在撒謊,刑部大人哪有那麼多親戚,還正好叫我趕上了。」

  雖已確定面前的女娃沒有危害,謝渺心中仍有疑慮。清心庵作為百年庵堂,戒律森嚴,夜間有專人巡護,眼前的孩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便直接問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女童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我有時會幫庵里的師太辦事,對這裡自然熟門熟路……」她指著謝渺身後道:「牆角有處狗洞,我是從那裡爬進來的。」

  謝渺回頭,見牆角處壓著一塊大石頭,應當是正好掩住了洞口。

  謝渺點點頭,心道明日就叫攬霞去堵上。

  一陣夜風襲來,女童打了個噴嚏,鼻子裡竄出兩條清涕。

  謝渺從袖子裡拿出帕子,朝她慢慢走去,「我給你擦擦。」

  女童想跑,可腳像長在地上了一樣,怎麼都抬不起來。

  竹編燈籠散著溫暖的光,罩著她黛青色的衣裙,晃呀晃,晃到她身前。漂亮的小姐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拭鼻涕。

  「夜裡涼,你穿得太少,要生病的。」

  謝渺下意識的關心,女童聽了,「哇」的一聲哭出來,抱緊她的腰大喊:「娘,我好想你啊!」

  十五歲的謝渺喜當娘!

  *

  半個時辰後,謝渺將女童的身世打聽得清清楚楚。

  女童名叫孫巧姑,今年八歲,就住在山腳的吉山村,家裡有個六十五歲的祖母,還有個秀才兄長。她的父親是個爛賭酒鬼,日日打罵她的娘親,直到有一天娘親受不了,收拾了包袱一走了之,而父親也在去年冬天的大雪夜裡,因醉酒睡倒在田地里活活凍死。

  兄長專心於學業,祖母又行動不便,家裡只靠巧姑做活來養家。巧姑平日裡幫人跑腿打雜幹些農活,可即便如此也是入不敷出。於是她將主意打到清心庵的柿子樹上,想摘了柿子做成柿餅拿去賣。

  誰成想出師不利,剛摘幾顆就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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