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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僵硬著頭皮,腦海里不受控制的生出怨毒的恨,慢道,「有的,陛下。」

  她聲音輕飄飄的,繞著股甜膩。

  「往生蠱,或許可讓遂寧將軍復生。」

  殘破的屍體送進貴妃的寢宮,三日蠱陣,貴妃形容憔悴,遺憾的告訴陛下,「此蠱無法,陛下節哀。」

  望著梁淵止僵直的模樣,霧筱心裡暢快得很,往生蠱,妄生蠱,一字之差,她要謝皎魂飛魄散,再無活下去的可能。

  復生?梁淵止,你是我創造出來的,你只能愛我。

  _

  謝皎死了。

  死在戰場上。

  天光大亮,他枯坐在棋盤前闔眸,白衣勝雪容貌如玉,長發散成她離開前作亂的模樣。

  耳邊迴響侍者的話,【將軍有三願,一願南方綏寧,二願家仇得報,三願公子安好。】

  這是何時來說的,他想,那是謝皎去南蠻之前。

  也是這句話,他知道,謝皎對他對梁淵止,都是一樣的。

  她不喜歡她。

  也是啊,他這樣的人……

  看似光鮮,實則內里殘破不堪。

  謝皎或許曾對他暗生情愫,但謝家那樣的情況,又知道他的身世後,可能她也沒了心思。

  一生身不由己,無法選擇自己的道路,正是謝皎的反面。

  他謹慎又固步自封,她肆意又昂揚向上。

  所以,她怎麼會喜歡他呢,

  若是喜歡的話,她會讓我陪她殉死,就是不喜歡啊,她才說祝他安好。

  可是悄悄,

  沒有你的話,我何來安好的心思。

  他緩慢的睜開眼,輕扯嘴角,像是耗頹心力,殘局擺了三日無人落子,他的姑娘,窮盡此生再也回不來。

  ……

  沈綏的目光一寸一寸刮過棋盤,緩緩的像要把棋盤邊那人的身影拼湊出來。

  終歸是……沒等到他的將軍。

  謝皎,你不是說要去大殺四方嗎?

  檐鈴晃蕩,響的他心慌,和他約定的人,不見蹤影。

  他想起那年初雪,謝皎意氣風發。

  「去哪?」

  「大殺四方。」

  謝皎,你騙我。

  沈綏想到她,又止不住噙著嘴角,小騙子。

  聽聞梁淵止用蠱復活謝皎,沈綏怒不可遏。

  為什麼她死了都不能安生?梁淵止,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

  沈綏連陪謝皎去死都不敢,他怕她問,「你來幹什麼?」

  光是想到這個畫面,他就痛徹心扉。

  所以他不敢死。

  他念佛經,整日整夜的抄寫,檀香燃盡滿屋,為謝皎祈福,又祈禱與她來世可見。

  短短月余,已經滿了整個屋子。

  北殷不信佛,信道,他決定回大雍。

  梁淵止在南蠻,對他自顧不暇。

  沈綏有私心,他不僅是想為謝皎祈福,更是想回到他們最初的地方。

  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_

  住持說,謝皎並非死於戰場,而是中蠱。

  沈綏手上佛珠斷了串,「叮叮」掉了一地。

  他請住持給謝皎算來世,住持卻搖頭說算不出。

  「無魂無魄無來生。」

  蠱,只有南蠻才有。

  而他記得,那日傳聞里,梁淵止便是讓南蠻聖女處置謝皎。

  蠱,謝皎戰死,梁淵止,南蠻聖女。

  沈綏忽的想道,如果說,從進入南蠻的那刻起,謝皎便中了蠱,那麼一切都說得過去。

  依謝皎的身手,怎會死在戰場上。

  除非……

  罷了罷了。

  佛不渡我的將軍,我來渡。

  「住持,我應是要破戒了。」

  他說完這句話,出了佛寺。

  沈家尤在,家財萬貫,他與沈家主非親非故,但人生在世,不過都是利益關係。

  沈家的錢生錢,汴陵的富商巨賈,誰做生意不想多掙些錢呢?

  江湖上的人,東夷的士兵,北殷的殘缺部隊,大雍的不安分勢力,誰甘心俯首稱臣一輩子呢?

  若我非要攪亂天下風雲,梁淵止,你又能如何。

  天下大亂,沈綏自立為王,擁兵十萬萬,與大雍帝君梁淵止交戰。

  戰火連綿數月,四境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住持來見沈綏,勸他勿要由妄念滋生,敗壞心性。

  妄念即地獄,不可放任。

  他白衣勝雪笑意溫潤,坐在桌邊輕笑,如同還是多年前汴陵人人稱讚的男菩薩,可只是一瞬,他斂住笑意。

  淺藍眸色映出幾分血紅,深深的朝著住持看過來,瘦削蒼白臉上儘是嗔痴,語調平淡蘊藏著極深的壓抑。

  「主持你說地獄無邊,妄念即地獄,勸我回頭。」

  沈綏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底猩紅,似有溫熱奪眶而出。

  「可該如何說呢,這人間虛妄三千,我無邊妄念皆為她。」

  「若這般而為,我入地獄又何懼。」

  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他又如那年迷茫稚童,輕聲問,「若我見諸相皆她?」

  住持道聲佛號,「即見虛妄。」

  若見諸相皆她,即見虛妄。

  _

  虛妄也好,妄念也罷。

  這世上他唯一的歡喜已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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