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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

  是啊,你怕是不會明白吧。

  她從裝飾著供花的祭壇前站起身。有誦經聲傳來,遺族分坐左右,默然低頭。

  真羨慕你啊。

  羨慕我?

  嗯。因為你有地方逃避。

  她靜靜地微笑。那是與背後的遺照一模一樣的微笑。

  而且,也有人守護你。非常強有力的人。

  我不明白她說的是誰。

  我能不能也問一個問題?她說。

  問吧。

  你平時都是這種打扮麼?

  是啊,很古怪嗎?

  唔,壞倒是不壞啦。

  她從頭到腳地打量著我。

  不過總是穿著白衣,戴著圓圓的眼鏡,有點怪怪的。而且你怎麼這樣一副好像白髮老先生的面孔?

  是夢。

  我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來。

  天還沒亮,房間裡一片黑暗,寂靜無聲,只有遠處隱約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是因為我一直在調查樽宮由紀子的事情吧。有種被她魘住了的感覺,差不多得收手了。

  今天是十二月五日星期五,我準備給樽宮家打個電話,藉口希望在樽宮由紀子的靈前合掌致意,和敏惠見上一面。之所以選擇不是節假日的白天時間,是因為不想和健三郎碰面。

  周一聽了健三郎的話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在快餐店和樽宮由紀子見面的男子,會不會是她的親生父親?岩左說她三歲時父母離婚,倘若如此,不時和親生父親見個面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兩人一起吃點便飯,她笑得很明朗,這些情形也都可以理解了。

  只有一點我搞不懂,就是樽宮由紀子告別儀式那天,我並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為什麼他不來弔唁親生女兒呢?是有什麼原因不得不迴避嗎?

  我已經無心再調查樽宮家的情況,只是想向敏惠確認樽宮由紀子的親生父親是否來過告別儀式而已。

  倘若正如我想像的,他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參加女兒的葬禮就好了。那麼我看到的那個男子就是樽宮由紀子的親生父親。因為離婚而分離的一對親生父女在車站的檢票口見面,度過一段愉快時光,也算是件好事。

  我想從今天起把樽宮由紀子埋葬在虛構的家庭劇里,就此遺忘。

  我一直在床上躺到上午將近十點,勉強振作起鬱悶的心情爬起來,給樽宮家打了個電話。

  「餵?」話筒里傳來告別儀式上致辭的那把聲音。

  我告訴敏惠,我是令愛遺體的發現者。不用再冒充周刊雜誌的記者實在令人快慰,我騙人已經騙煩了。

  「希望能在令愛的靈位前參拜一次,不知下午方便嗎?」

  敏惠爽快地答應了我這個冒昧的要求。

  我和敏惠約定下午一點左右前往拜訪,然後掛了電話。

  我穿上唯一一套體面的黑色西裝,比約定時間提前五分鐘到了沙漠碑文谷。我在自動開關操縱盤上輸入503,通過內線對講機呼叫敏惠。

  自動門解除閉鎖的聲音低低響起,我第一次不用任何手段,堂堂正正地受到電子門衛的歡迎。

  我乘電梯上了五樓,按響503號室的門鈴。

  門開了。

  利惠的頭髮束在腦後,穿著黑色粗織毛衣和茶褐色西褲。從近處看,更覺得她和樽宮由紀子十分相似。我心想,要是樽宮由紀子也活到將近四十歲,多半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請進。」敏惠說著,招呼我入內。

  「由紀子在裡面房間裡。」聽她的說法,簡直像樽宮由紀子就坐在那裡焦急等候我。

  樽宮家的格局不知是三居室還是四居室,我跟在敏惠後面,沿著地板擦得鋥亮的走廊走過寬敞的開放式廚房,陳設著白色沙發的起居室,緊閉的木造門扉。樽宮由紀子的房間大概就在這扇門對面。

  樽宮由紀子的靈位安置在和室里。這可能是作為客房使用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個收納櫃,頗為冷清。

  因為樽宮由紀子是這個家庭里第一個逝者,沒有設佛龕。靠墻擺放的矮几上,排列著遺照、靈位和若干佛具。

  我踏進房間,在樽宮由紀子的遺照前端坐。敏惠依然站在走廊上,似乎在凝視著我的背影。

  我用桌上的火柴點燃線香,插在靈位前。

  靈位上寫有樽宮由紀子的戒名——由光智善大師,估計意思是說樽宮由紀子性格開朗,頭腦聰明,心地善良。這是告別儀式上誦經的僧侶給她起的嗎?

  我合起手掌,閉上眼睛。

  但如同告別儀式上燒香的時候一樣,我並無祈禱或祭奠之意,在我心裡沒有任何感受,只是單純的合起雙手,閉上眼睛而已。

  最後我向遺照行了一禮,站起身來。

  敏惠依舊站在走廊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謝謝你為了小女專程前來。」敏惠向走上走廊的我低頭致謝。

  「哪裡,我才該道謝。非假日的這個時間突然來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你是發現小女遺體的人吧。」敏惠注視著我:「能帶我去發現她的地點嗎?我想詳細了解她當時是什麼情形。」

  為什麼敏惠會向初次見面的我拜託這種事?

  我默默點頭。不知為何,我感覺不能拒絕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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