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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裡牽著一根繩子,繩子上連接著幾十匹戰馬,那小小身影后邊,一群曾經上過戰船的戰馬都低著頭跟著走。

  「毛驢兒。」

  李丟丟拍了拍坐騎,自言自語似的問了一句:「你怕嗎?」

  毛驢兒抬起頭……餓,餓,餓啊餓啊……

  李丟丟又拍了拍它,看向前方說道:「一會兒找地方把馬賣了,換了錢給你買驢肉火燒吃。」

  毛驢兒……

  李丟丟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告訴了毛驢一個秘密似的聲音很輕地說道:「你不要告訴別人說……其實,剛才我有點怕。」

  「但是……現在不怕了。」

  第八十二章 這孩子單純嗎

  淶湖縣在冀州的西南方向,而固城縣在冀州的東南,從冀州到固城縣走快些一天就能到,正因為太靠近冀州,所以這邊的叛亂倒是沒有那麼嚴重。

  從固城縣要到淶湖縣的話至少走三天時間,李丟丟算計著,他一天時間到固城縣,當夜就要找到王黑闥告訴他的那個夫子廟,然後第二天一早出發去淶湖縣。

  三天到淶湖縣後直接出發回冀州城,大概還有走兩三天的時間,這樣的話,七天之內他就能回去。

  可是半路上出了問題,第一批人能追上他,那麼也許第二批人很快就來了,而且再來的人一定遠比那個獨眼的男人武藝要高強許多。

  李丟丟坐在毛驢的後背上,撩開衣服袖子看了看,胳膊上被獨眼男人的重刀掃了一下,雖然沒有傷到筋骨,可是血口子很大,看著觸目驚心。

  這少年郎似乎已經去了懼意,沉默片刻後打開腰畔的鹿皮囊,裡邊有師父為他準備的傷藥,他一直都帶著,還有夏侯琢給他準備的,瓶瓶罐罐的不少。

  摘下來水壺朝著傷口沖洗,那種鑽心的疼讓李丟丟好看的眉毛都皺到了一起。

  用水沖洗之後換了酒,這酒是他從剛剛吃飯的鋪子裡拿的,他出門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把飯錢放在桌子上。

  用嘴把酒壺蓋咬開,李丟丟試了兩次都沒有敢立刻把酒倒下去。

  「毛驢兒毛驢兒,我好疼啊。」

  李丟丟連續深呼吸,然後用受傷的胳膊那隻手抓進了馬鞍,確切的說應該是驢鞍,一閉眼把烈酒倒在了傷口上,那一下,李丟丟的眼睛驟然睜大。

  從小到大跟著他師父走南闖北,小傷不斷,師父也有意錘鍊,不想讓他變成一個矯情的孩子,所以尋常的疼痛李丟丟完全不放在眼裡。

  可是這種烈酒沖刷著血口,而且甚至沖刷到了露出來的骨頭的感覺,讓李丟丟感覺自己下一息就會死去。

  牙都已經咬出了血,李丟丟下意識的把酒壺揚起來咕嘟咕嘟的灌進去幾口,那辛辣的烈酒入喉,李丟丟居然覺得疼痛的感覺輕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有用,他趁著這會兒連忙把準備好的針線拿起來,行走江湖,身上帶著鉤針和線是常事也是常識。

  李丟丟咬著牙一針一針的自己縫合傷口,疼的實在厲害了就再灌兩口酒,嘴裡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一邊縫一邊跟自己說話。

  「沒事沒事,還有幾下,呼……呼……」

  「呼……馬上就好。」

  「呼……」

  硬撐著居然縫了有二十幾針,縫的歪歪斜斜,可好歹傷口縫上了,取了傷藥灑在那,然後用牙齒咬著繃帶一頭,另一隻手拿著繃帶一圈一圈的繞。

  綁好之後,李丟丟長長的出了口氣。

  嘴裡有酒氣,也有血腥氣。

  李丟丟忽然間仰頭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為什麼發笑,笑著笑著,咣鐺一聲從驢背上掉了下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他看到雲從頭頂逐漸飛過,天色已經有些發暗,看來今天日落之前進不了固城縣的縣城了。

  不知道這樣躺了多久,李丟丟恍恍惚惚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

  想師父。

  師父對他那麼嚴苛,做人那么小氣,可是從不曾讓李丟丟受了委屈,師父說過,做長輩的可以用最嚴厲的方式教育孩子,但絕不能讓孩子受委屈,孩子承受教育的痛和承受委屈的痛是兩碼事。

  很多大人都覺得,罵了孩子,可是罵錯了,錯了就錯了唄,反正是自己孩子,一個做父母的要去和孩子道歉,那多沒面子。

  大人是人,孩子不是人?

  大人的委屈是委屈,孩子的委屈是個屁?

  委屈,大概是這個世上最讓人心劇痛的三種受傷之一。

  委屈,離別,還有愛情。

  李丟丟此時此刻覺得有些有些委屈,不是誰欺負了他,是這世道在欺負人。

  十二歲的李丟丟,人生第一次冒出來乾脆推翻這個操蛋的大楚的想法,雖然夏侯琢曾經跟他說過無數次大楚已經無藥可救,可是李丟丟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這個楚民會反楚。

  然而再想想,如今反楚的,哪個不出楚民?

  如王黑闥那樣的人,他若是還過的下去,就不會舉起大旗喊一聲天地不仁朝廷無度。

  「唯有一個新的朝廷出現,才會讓這舊的腐朽煙消雲散。」

  李丟丟比以往更深切的體會到了,如夏侯琢這樣的有皇族血脈的人,為什麼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可以誅全族的話。

  躺夠了,李丟丟翻身坐起來,毛驢兒還站在他身邊啃食著路旁的野草,不時看看他,也不知道毛驢兒腦子裡剛剛那段時間想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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