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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命?」

  小李丟丟兒確實還沒到理解這些的年紀,他師父說錢能買命,他能想到的也僅僅是買來別人的命,這世道有多少人想錢想瘋了,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買來他們的命,讓他們去做什麼都行,殺人,放火……

  所以在小李丟丟兒看來,錢不是什麼好東西,所有的美好也不過是能買來美食和新衣服罷了。

  「對,買命。」

  老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道:「買命,人就不一樣了。」

  小李丟丟兒問:「師父,你要買誰的命?」

  老道人愣了一下,然後醒悟過來小徒弟對自己的話應該是誤解了,所以笑了笑道:「說了你也不懂。」

  「不懂才問你啊,你是師父,師父是授業解惑之人,所以你得教我。」

  「買你的命。」

  老道人在小李丟丟兒腦殼上敲了一下。

  小李丟丟兒揉了揉腦袋:「買我的命?那還不容易?燒雞燒鴨燒子鵝,滷煮火燒燉豆腐,這些都是我命啊……」

  老道人看到他居然一邊說一邊流口水了,所以笑起來:「出息!」

  他問小李丟丟:「徒弟,你有沒有什麼理想?」

  「理想?」

  小李丟丟兒認真回答:「剛才我都說了啊。」

  老道人噗嗤一聲笑了:「果然沒出息。」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買命啊……其實沒那麼難,銀子夠了就行,也快夠了。」

  小李丟丟兒不理解,想著反正師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好奇這一路走過來到底要去什麼地方,這些年師父一直都在幽州七縣範圍內來回走,很少去幽州。

  師父說幽州那邊不能多去,那邊繁華錦繡,城裡的富人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小李丟丟兒看多了不好,七縣百姓活的都差不多,多看看百姓活的怎麼樣,將來有用。

  可昨天師父說不在幽州七縣繼續逛盪了,要帶他去一個很大很大的城,他以為是幽州,可他記得師父說過幽州在北邊,而他們是往西南方向走。

  「師父,咱們到底去哪兒?」

  「冀州。」

  「冀州?」

  小李丟丟兒只聽過冀州的名字,腦海里對於大城的印象和概念也大概就是幽州那個樣子,所以他問:「和幽州一樣?」

  「比幽州大多了。」

  「為什麼去冀州?」

  「冀州有你的命。」

  「師父你是在冀州把我撿來的?」

  「不是。」

  「那你為什麼說冀州有我的命……」

  「傻孩子。」

  老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從沒有瞞過你,你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撿來的。」

  小李丟丟兒笑道:「我相信你是我撿來的……我呸,我是你撿來的,你這樣的怎麼可能有女人,哪個女人能看得上你!」

  老道人在他腦殼上又敲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來什麼,嘴角帶著笑。

  「十來年前我在方城縣騙錢……呸,在方城縣布道的時候,正趕上一場瘟疫,死的人太多了,你爹娘都是瘟疫死的,當時大概人們覺得你也一定會被瘟疫上身,所以把你和你一家人的屍體一塊扔到了城外,城外有個亂墳崗,人們不懂瘟疫而死的人應該怎麼處理。」

  「我想著,總得有人去做,於是雇了一輛車,拉了一車石灰,帶了一把鋤頭就出城去了,結果你居然命那麼硬,死人堆里嗷嗷大哭,我把屍體掩埋了用石灰覆蓋,然後帶著你走,那時候覺得反正我大概也是要被瘟疫上身的,你也一樣,一老一少死在一塊也有個伴兒。」

  他看向小李丟丟兒,眼神里都是溺愛:「可咱們爺兒倆都特娘的命大。」

  老道人莫名其妙的自豪起來:「你這名字也是我取的,只知道你家裡姓李,所以就給你取名李丟丟兒,名字取的輕一些,命就長一些,等到了冀州我辦完了大事,得正經給你改個名字了,我也想好了,就叫李叱,叱吒風雲的咤,呸,叱。」

  「呸。」

  小李丟丟兒笑道:「肚子裡餓的連個屁都沒有,屁都沒法在我肚子裡叱吒風雲,我還能在這世上叱吒風雲?」

  「我就那麼一說,你當真幹嘛?但是到了冀州,一個正經名字很重要。」

  老道人聳了聳肩膀:「你呀,好好活著就行。」

  他再一次下意識的摸了摸背後的背囊,錢袋子在背囊里,鼓鼓囊囊的,攢了好幾年的錢了,算起來真的快夠了,只要攢夠了錢就能給這臭小子買來不一樣的命運,可他當然不會和這臭小子解釋什麼,讓他懂那麼多幹嘛,疼他就是了。

  一老一少順著官道往前走,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一個人都沒有遇到,這七縣流寇橫行,老百姓們要麼逃難去了要麼死了,要麼成了流寇的一員,他們在不是流寇的時候痛恨流寇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可是他們成了流寇之後也一樣的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人啊,真他娘的複雜,還善變。

  「師父?」

  「嗯?」

  「我又餓了。」

  「喝水。」

  「唔……」

  小李丟丟兒喝了口水,抬起頭看了看前方,正是午後,陽光太曬,所以世界好像都變得扭曲起來,隱隱約約的他依稀看到前邊有什麼東西從扭曲的空間裡鑽出來,嚇了一跳。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師父拉到了一邊,緊跟著就聽到一陣悶雷般的聲音貼著地面過來,老道人伸手壓住小李丟丟兒的腦袋讓他低頭,然後老道人雙手合十也低下頭,官道上一隊身穿甲冑的騎兵呼嘯而過,那戰馬帶起來的風聲猶如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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