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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為蜀郡之事?」他問。

  下邊人應道:「正是……」

  薛繼默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一回,好像是他錯了……

  增收商稅於商人而言無異於趕盡殺絕,可並非真的毫無餘地。

  借災情以及天降警示之說逼迫陛下收回聖旨,固然是最快的辦法,但不是最好的辦法。

  「行了,做都做了就別跟這苦大仇深了。」徐闌的聲音十分冷淡,聽得出來,他怒了。

  薛繼心裡很是膈應,手裡死死攥著一串菩提,不甘心道:「徐大人,你覺得我過分了?」

  徐闌看了他一眼,轉頭又專注看起自己手裡的公文。「我早就提醒過你,這個位置是雙刃劍,我也早就料到你跟我非同道中人,各自安好,足矣。」

  薛繼聞言,心裡不是滋味。是,從他藉手中職權打壓陳紹開始,就已經越過了本分二字。

  可我不犯人,人必犯我,陳紹早已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仗都打到家門口了,難道還要拱手退讓嗎?

  此時此刻,他終於想起了不久前秦和的那句話。

  「我若無心,旁人必有意。」

  既然入仕為官,又有誰能幹乾淨淨呢。

  徐闌是聖上的家臣,自然是向著聖上的。

  薛繼在壓下奏疏的時候刻意避開了他,只是沒想到,還是讓他察覺了。

  躊躇許久,再多糾結和憂慮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兩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政務,誰都沒再多言。

  許久,薛繼張口打破了屋裡的寂靜。

  「太醫怎麼說?」

  「怒急攻心,近日還是別操勞了,咱們幾個多分擔些。」

  ——

  半個月後,正是深秋。

  增收商稅的詔書被撤回了,秦胥還下了一道罪己詔,說是罪己詔,其實還是在把罪名往陳紹身上推。

  當然,這是薛繼的主意。

  陳紹自然是恨得牙根痒痒,卻又不得不忍下這一口氣。誰讓蜀郡地動挑的好時候,正趕上頒布詔書。

  今日是休沐,陳府的大門緊閉著,下人都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就留下陳紹在院裡大發雷霆。

  但凡是他能看見的瓷器,都被他狠狠扔在地上摔成稀碎。就是有客人到訪,也無從落腳。

  方淮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光景,一時有些恍惚,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緩緩邁步走進廳堂。

  「大人,何必如此動怒,來日方長。」

  陳紹又狠狠地捶向桌面,發出一聲巨響。

  「我咽不下這口氣!」

  方淮看著他,突然笑了:「下官有一計,大人可有興趣?」

  陳紹心中一動,火氣平息了不少,隨即挑眉看他:「說……」

  方淮上前兩步,湊近到他耳邊,沉聲道:「長寧初年,薛大人曾上過一道奏疏,奏請陛下撤去御史台,陳大人可還記得?」

  這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他這突然提起,陳紹腦海深處有些模糊的記憶又漸漸清晰了起來。

  「有點兒印象,最後也沒撤成,只是調走了程不驚,御史台改做虛職。」陳紹若有所思道:「怎麼,你什麼意思?」

  方淮搖了搖頭,挺直了脊背退後兩步,朝著陳紹拱手一拜,輕笑道:「他讓大人您丟了臉面,大人您就掄圓了給回他一巴掌唄。」

  第135章 有去無回的死路

  長寧十五年開春

  城外江上的冰還沒完全融化,城裡就迎來了新的一輪風雨。

  形同虛設足足十餘年的御史台,被陛下正是復用了。

  事先沒有一點風聲,就是薛繼都被這當頭一棒敲得有些發懵。

  「陛下什麼意思,打我的臉,這不就是打他自己的臉嗎?」

  話剛問出口,薛繼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是不是君王上了年齡都是這樣,怎麼就非得對臣下百般猜忌?

  御史台是他提出撤除的沒錯,可天下人都知道這是聖上自己的意思。

  如今又是他當廷提出復用。怎麼,朝令夕改,就為了對付他自己封的丞相?

  許琅恨恨道:「要說這裡面沒有陳紹的事兒,我不信。」

  薛繼緊皺著眉頭,眼中藏著一絲疑惑。「為什麼咱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季白青在中書省幹什麼呢?」

  這問題拋出來,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能做到連丞相都瞞著的人……只有陛下。

  許久,寂靜的屋裡響起一聲冷笑,叫人毛骨悚然。

  「好嘛,我可算是體會到了位極人臣的滋味。」

  ——

  自打御史台復用以來,摺子上參奏的幾乎都是當朝丞相薛繼,就連那路都走不動的老御史程不驚都被驚動了,拄著拐杖在廷上講個滔滔不絕,每絮叨幾句就得咳嗽兩聲,這麼一折騰,半個上午也就過去了。

  翻的不是旁的事,正是一年前的「陳年舊事」,前任丞相江晏家的公子江欒,不知怎麼的就進了刑部,一年之內順風順水平步青雲成了一方知州。

  於是,這些個御史就在其中大做文章,直指當今丞相薛繼貪污受賄公然賣官。

  等那程不驚終於發表完他的長篇大論,薛繼才緩緩開口,問道:「敢問程大人所說的這些,有何為證?若是空口無憑,這御史台還是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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