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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的女兒,特別是宗女,也是難得的聯姻對象,哪裡能輕易入宮,皇帝選皇后與高位嬪妃大家也就上心些,有些人抱了搏一搏的希望,希望聖上能夠擇立自己的女兒為皇后或是四妃。

  又或者有那等人情知聖上不會選別人,只不過是拿自己適齡女兒的畫像糊弄糊弄,來走個過場,私底下擎等著聖人放話,然後另擇夫婿。

  皇帝應付完了流程,自己得了心悅的妻子,總也該松鬆口,叫這些貴族女子能夠談婚論嫁。

  「那就叫他們說好了,朕原本就不大在乎,那些娘子就是再好,由著她們嫁去就是了,朕和她們也沒有什麼緣分,」蕭明稷聽她這樣貶損自己,倒也不惱,反倒是笑吟吟地環住她,「朕要不是如此不堪,皇后又豈能從朕?」

  他沒有做皇帝的時候,這些娘子們也未必瞧得上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本來就是沒有緣分的,也只有音音,是從他微末時起,就一直想要娶回來的女子。

  「連詩經都說『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曰如雲,匪我思存』,普通的男子都曉得只擇自己合意之人,朕難道還不懂得貪多嚼不爛這樣的糙理?」蕭明稷握住鄭玉磬的手掌,叫她靠近自己的心房,不懷好意道:「朕身子不好,也無福消受太多的美人恩,音音可別嫌棄。」

  音音擔心如團扇一般中道見棄,倒是多餘了。

  鄭玉磬聞言一笑,聽他這樣不正經,忽然想起來某一個午後,錦樂宮的枇杷樹下乘涼閒話,也有人與她相隔團扇,說過類似的話,只是世事變遷,他的骨灰已經與自己的衣物一同下葬到皇陵裡面,隔的不僅僅是一道絲絹扇子,還有陰陽。

  「嫁乞隨乞,嫁叟隨叟,三郎就是再怎麼不好,我嫁都嫁了,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她將那團扇放下,在他喉結處微微親了一口,輕聲低語,「既然本來就是我做下的事情,那原也該我負責到底,哪有嫌棄你的道理。」

  他最初靠近她的時候就存了別樣的心思,但是卻也赤誠地向她傾吐了一切除了與大計有關的事情,他的苦惱,他的無奈,那些隱藏在皇子光環下的卑微酸楚毫無保留,她也從來沒有嫌棄過情郎的這些陰暗,反倒是同情居多。

  初生牛犢不怕虎,她曾經是有過想要溫暖感化他的想法,現在過去了許多年,這樣的想法又生出來了。

  一柄利刃,總該放到合適的地方才好,權力帶給皇帝略微可以不受管轄的輕鬆,但同樣他那銳利的鋒芒也能輕易叫人變成刀下亡魂,她作為他的皇后,只要在他雷霆之怒時謹慎溫柔些,就能制止許多不必要的殺戮。

  「三郎,我記得你同我說起過《南華真經》里的一個小故事,」鄭玉磬依靠在他的肩頭,聲音有些飄渺,「你說那個投河自盡的女子被船夫所救,說她喪夫喪子,也不過是回到了兩年前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或許世事本也就如此,兜兜轉轉,我們也是一樣。」

  那個喪夫的女子因為先後失去自己重要的人而悲痛欲絕,輕生投河,但是船夫卻反問她,兩年前的你難道就有丈夫和兒子嗎,那個時候你快不快樂,如今她也面臨幾乎一樣的問題。

  一切又從頭開始,雖然難以恢復到原本的樣子,歲月讓他們的身上也留下了彼此帶來的創傷痕跡,但是卻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音音能如此想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郎君雖然身子弱些,倒也不好叫你受孤床冷衾的苦楚,」蕭明稷含笑相近,低聲道:「音音,我這些時日讓江聞懷做了些東西滋補,不會叫你委屈的。」

  皇帝從現在起到大婚這段時日都不能碰觸女色,多少也有些擔心自己在妻子面前露怯,音音新婚夜的時候只要不來月事也就好了,但是他卻不能給兩人新的開端再弄出笑話。

  鄭玉磬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那些風月的,她一聽幾乎立刻要從蕭明稷懷中掙脫出來,雙眼直直地瞪著他,不敢置信道:「你這個年紀,就得用藥了?」

  皇帝還沒到三十歲就開始讓太醫院調配助帝後合房的藥物,說出去讓人以為她貪歡,丟人倒是其次,主要是對身體的損傷也大。

  「三郎就這麼想要我儘早做太后?」鄭玉磬想了想他在榻上的強勢,心存疑慮,橫了他一眼,「別不是三郎騙我的吧?」

  「倒也沒有那麼嚴重,」蕭明稷輕拍她的背安撫道:「不過就是讓人調配了些溫和滋補的補藥,叫朕將來能把皇后伺候得更舒坦些而已。」

  那些藥物不過是起了調養的作用,江聞懷還不想儘早到東宮那位手底下做事,調配的時候盡心盡力,沒有盼著皇帝早死的意思,一一解釋過那些複雜的藥理。

  但是蕭明稷看到鄭玉磬難得緊張,心裡如何歡喜倒是沒有表現在面上,手卻不安分起來,含笑道:「不過音音擔心的也有道理,朕這些日子吃著常常覺得晨起尷尬,夢裡想音音想得不成,可醒來卻又是一個人,秋日本就乾燥,連著喝了好幾日川貝枇杷也清不了心。」

  他口中誇大其詞地說著,鄭玉磬就已經覺察到了那言論里的幾分真切,她想撥開他的手站起身,避開那令人不舒服的東西,面含嗔色,「有人呢,聖上放尊重些!」

  但是她側頭看去,萬福和皇帝帶出宮來的侍衛早就沒了蹤跡,連帶枕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蕭明稷方才也沒有注意到萬福何時這般有眼色地退出去了,不過現在覺察到了心內也是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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