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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身覷得他一眼,懶懶說道,‘行了,你修你的佛,我走我的魔,只各自踐行自己的道路就是,旁的想得再多,也沒什麼用處。’
佛身仍自看定他。
心魔身卻仍自看著下方的景浩界天地,一時也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以後,他才忽然道,‘不論走的是什麼道,不論修到什麼境界,我們都還是我們。’
修行之前,先做自己。
‘我是淨涪。’
‘欠了旁人的,要還。’
怎麼都要還,哪怕......
佛身眼瞼微微垂落,希冀能消去眼底陡然泛起的酸澀。
哪怕粉碎自己嗎?
‘哪怕粉碎自己?’心魔身忽然轉過視線,看定佛身道。
佛身眼瞼猛然抬起,也看來過去。
‘當然不!’
映入眼瞼的那張熟悉面容卻正在沖他笑,遠沒有早先時候他所猜想的那種低落決絕。
‘既然在修道之前,都還需要做自己,那麼在償還諸般因果與緣法之時,我等自也應該做自己。’
‘欠下旁人的東西,淨涪會還,但要如何去還,什麼時候還......’
‘卻也得看淨涪!’
佛身怔怔看著異常放鬆又異常滿意的心魔身,久久沒能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你可真是......’
心魔身衝著佛身得意地笑了笑,很是輕快地將話題又給帶了回來。
‘真知那小孩兒的這種偽裝,並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佛身連忙收斂了情緒,仔細聽著。
‘他自己或許都沒有想明白,但在他的身上,愣就是出現了這種近乎完美的偽裝。’心魔身讚嘆一般地道,‘這絕不是純粹的天賦能做到的事情。’
同為淨涪,佛身很輕易就跟上了心魔身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說......’佛身道,‘在真知這小孩兒的身上,還存有別的什麼東西?’
都還不等心魔身點頭,佛身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你是覺得這也跟真知身體的病弱有關?’
跟真知沙彌身體的病弱有關,也就是跟真知身上可能存在的無執童子的本命靈寶有關了......
心魔身點了點頭,‘我確實是這樣猜的。’
佛身皺眉想了好一陣,問心魔身道,‘你認為有幾分可能?’
‘三分。’心魔身甚為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若是不聽心魔身的話,只看心魔身的架勢、只聽心魔身的語氣,只怕旁人還會以為心魔身他說的是十成呢。
孰料,根本就是只得三分。
佛身並不太在意心魔身的這個答案。
同為淨涪,他清楚心魔身的性情。
雖然他的答案是“三分”,但在心魔身這裡,這個“三分”跟“十成”是真的沒差多少的。
佛身沉吟片刻,緩慢點頭,‘這樣。’
心魔身像是又想到了什麼,連連斜眼看他。
佛身捉住心魔身的一個眼神,問道,‘是不是還有些什麼事情?’
心魔身揚起了唇角,‘事實上,確實是還有那麼一件事的。’
佛身看定了他,示意他說來。
心魔身就道,‘我很好奇......’
‘若果真知這小孩兒身上真有那麼一件靈寶,他要怎麼修行呢?’
佛身也是怔住了。
對啊!這真的是一個......非常要命的問題啊。
佛門修學階梯,最初沙彌境界的修行是要十信起步,要將十信種入心神,然後才會有十住、十行等等修行。
真知沙彌如今就已經在自己的身上套了那麼一層層偽裝,那他的修行......
真知沙彌可不比他當年。
他當年是將三身分化,由秉持淨涪一點善念所出的淨涪佛身立下諸般信心,然後才沿著階梯一步步往上攀登。
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淨涪都是真的行走在佛修這條道路上的。
儘管在這條道路上攀登的只有淨涪佛身,只是淨涪三身中的一位,可他也是切切實實地立足本心修行。
而真知沙彌呢?
真知沙彌他身上套著密密麻麻的偽裝......
這樣的他,要怎麼在這條佛修的道路上行走?
還沒等佛身梳理出什麼,那邊廂的心魔身又自笑了起來。
佛身下意識地警惕,但不等他將這種意圖付諸行動,他自己便也就放鬆下來了。
‘你笑什麼?’他只問道。
心魔身仍在笑,那笑容里隱隱還有幾分惋惜。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
佛身漠然地想著。
‘沒什麼。’心魔身回答道,‘我就是開始期待這個真知小孩兒的未來了。’
‘也不知道這小孩兒,到最後是會一直待在佛門裡,還是會脫出佛門去呢?’
佛身半餉沒有說話。
心魔身也沒有在意,仍自悠悠然地看著下方的景浩界天地。
‘如果......’
如果真知那小孩兒真的脫出了佛門,那不論是對景浩界天地,還是對妙音寺、對師兄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佛身想著,但也沒有將這句話說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