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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情緒,那些並不全都是從他這裡誕生、只是從其他什麼地方流淌過來的情緒,如今正在佛身心腔里翻滾激盪,在......催促著他去做些什麼。
佛身所以看著心魔身,並不是心魔身近乎轉移話題一般的想法。
他其實就只是在看,看這個與他同出一源、其實與他並沒有太多區別的淨涪。
同為淨涪,心魔身是不笨的。他看看佛身,又看看淨涪本尊,接著又再度將目光別回來看定佛身。
‘呵。’他低笑一聲,‘我道你是在幹什麼呢。原來是在見我......’
見眾生,是佛身的修行,可見我,亦同樣是佛身乃至是淨涪三身的修行。
點破了佛身方才的狀態以後,心魔身再看著佛身時候,先前那眼底醞釀的一點不耐就消失殆盡了。
取而代之的,是沾染著惡意的玩味。
‘佛身,你在我這裡見我,那麼你呢?你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你看清楚了麼?’
佛身重新抬起目光,直直迎上心魔身的視線,居然半步不退。
‘自然。’他道。
‘哦?’心魔身就問道,‘那你到底是怎麼樣的?’
佛身別開目光,看定心魔身手裡的、那由淨涪神魂力量塑成的玄光界天地。
又或者說,他看定的是那玄光界天地里生活著的無量量生靈。
‘我對天地、生靈的善意......’他道,‘其實沒有我最初想像的那樣多。’
就像你對天地、生靈的惡意,也沒有我最初想像的那樣多。
也不知道心魔身是不是聽明白了佛身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他面上笑意或許不減,情緒看著也沒有太多的波動,但他卻也是真的沉默了下來。
半響後,他才說道,‘人心複雜,哪能這麼明確地界定一切?’
只用這一句話總結過方才的一番你來我往,心魔身便強行將話題給帶了回來。
不過,他的姿態看著很有些漫不經心就是了。
‘佛身。’
聽得他的聲音,佛身再次將目光抬起,放落在心魔身身上。
‘嗯?’
心魔身就問道,‘在你看來,再過兩日,不,應該是一日吧。再過一日,這些就會被爆發的天地劫數裹夾進去的玄光界天地生靈......’
‘真的就給現如今的景浩界天地、沉桑界天地里的生靈,沒有什麼不同麼?’
佛身頓了一頓,反問心魔身道,‘他們都呼吸著,都有著暖熱的體溫,都在拼儘自己全力的生存,都有他們想要保存的存在,都有他們想要拼命爭取的東西......這樣的他們,有什麼不同?’
心魔身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懶懶撥弄了一下手掌上托著的那個識海玄光界天地。
‘倘若是按照你這般說的話,那大概他們也確實是沒有什麼不同。’
心魔身的回答並不能讓佛身放鬆,甚至還更專注了。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聽到了心魔身接下來的話。
‘但他們其實又是不同的。’心魔身笑著說道,‘佛身,那其實清楚,景浩界天地、沉桑界天地里生活的生靈,與玄光界天地里生活的生靈,他們並不相同。’
‘你說的不同,是因為玄光界天地里的生靈,即將要經歷天地晉升的劫數麼?’佛身說道。
心魔身沒有應聲,卻是默認了。
佛身搖搖頭,‘景浩界天地和沉桑界天地里的生靈,也都曾經經歷過劫數。他們如今還算安穩、平靜的生活,是他們該得享的。’
‘更何況,不論是景浩界天地里的還是沉桑界天地里的,他們難道就不是受了傷會痛會哭、嘗到甜會笑會樂的有情眾生麼?’
‘景浩界天地和沉桑界天地如今確實俱是平穩,不會輕易發生大規模的傷亡,但在繁華喜樂的表象下,在一張張笑臉下,就真的沒有人在哭了嗎?’
‘如此,玄光界天地里的生靈,與景浩界天地、沉桑界天地里的生靈,又哪裡有不同了?’
心魔身沉默聽著佛身的話,久久沉默後,忽然嗤笑一聲。
‘這就是你這段時日得見無量眾生的修行體悟?’
佛身聽出了心魔身那聲音里隱而不發的危險,頓了一頓,到底沒有作聲。
並不是他就怕了心魔身,而是他覺得沒有必要。
玄光界天地里,正是劫波蕩漾的時候。在這個地界、這個時候,確實是玄光界天地里更多的有情眾生,要在劫海中掙扎磨礪。
他們這些有情眾生,想要從那劫海中掙脫出來,不磨去幾層皮,削去大半的血肉,再將自己從破碎中一點點匯聚起來,怕是沒那麼容易成功。
尤其玄光界天地里的這場劫數,還不只是天地晉升的劫數那麼簡單。
它的背後,有不少大羅仙在布局。
心魔身越看那邊廂掛著平靜與悲憫的佛身,越是不耐,越是煩躁。
但......他到底是淨涪。
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緒,也穩定他手裡托著的那個識海玄光界天地,心魔身再次看定了佛身,問道,‘你真的是見過了眾生?’
佛身也是看定心魔身,‘是。’
他全不在意心魔身的態度,只繼續將自己的體悟說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