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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日從天中偏落,安元和也漸漸地停了下來。
淨涪本尊知道,不是他不想再說,而是他認為有趣的、能與淨涪分享的事情基本都已經說完了。
淨涪本尊重新煮了茶水來,給他分去一盞。
安元和接過茶盞飲了幾口,沖淡口中的靈果味道。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淨涪本尊問道。
午後的風原也帶著熱氣,但在外間山林里轉過一圈再撲騰到淨涪本尊、安元和兩人身邊時候,那熱氣也都盡散了,反而帶來些許清亮。
然而,安元和周身盤旋環繞的劍意卻始終凜冽鋒銳。
“接下來嗎?”他托著茶盞,靜默了一瞬,抬眼對淨涪本尊道,“接下來的話,我大概是要歸於劍冢之中的吧。”
淨涪本尊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劍冢里應該還用不到你吧。”
安元和搖頭,“不是用得到用不到的問題。”
淨涪本尊垂了垂眼瞼。
安元和所說的,淨涪本尊他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嗎?
不,他知道的。
淨涪三身都知道。
浮屠劍冢隱在玄光界天地里的事情,尋常人或許不知道,但那些大羅仙們卻一定有所猜測。
他們甚至能夠篤定。
在這方諸天寰宇中,大羅仙、混元仙或許及不上聖人位高權重,但只要他們著意探查,哪怕有同階修士刻意遮掩,也總還會讓他們抓住些痕跡。
就譬如張遠山。
張遠山成就大羅果位的時候,遠古天庭早銷聲匿跡不知多久了,其中內幕更應該是諸天寰宇中的秘密,少有人能夠知曉。但張遠山成就大羅果位以後呢?
早先他不能探查的,沒有資格知曉的,現在都已經能夠動手探查了,也有資格能夠打聽了。
若再要說落子玄光界天地的各位大羅仙不知道浮屠劍冢的痕跡,就太過牽強了。
可即便如此,浮屠劍冢如今仍舊能夠遮掩得嚴嚴實實,不曾在天地眾生之中暴露出更多痕跡。顯然,在諸位大羅仙的布局與籌謀中,現下應當還不是浮屠劍冢入局的時候。
浮屠劍冢暫且還能保得自身安穩,同理,安元和也還不需要這麼快就涉足玄光界替你乃至是諸天寰宇的亂局之中。
他應當還有更多的時間修行的。
“淨涪。”安元和喚了他一聲。
淨涪三身盡皆抬眼看過去。
他們看見了那雙盈滿戰意與鋒芒的眼睛。
那雙眼睛很快縈繞上了笑意。
但笑意並不能將那些鋒銳劍意軟化,恰恰相反,它更像是淬鍊劍器的水,反將那些鋒銳的劍意淬鍊得更為攝人。
“你該知道的。”他道,“但凡有一絲的可能,我也不願意將自己生存的機會拱手讓出去,淨等著旁人裁定我的未來。”
頓了一頓後,安元和又道,“在這方面上,我、元覺和你,都是一樣的。”
淨涪三身無聲沉默。
不錯,他們三個,還真都是一樣的脾性。
淨涪三身自己不必多說,安元和如今的選擇也同樣不必多提,便是今日裡不曾在場的楊元覺,說是只在展雙界天地中閉關,非必要絕不輕易離開展雙界半步,看似畏縮膽怯。
但實際上呢?
只看方才安元和給淨涪本尊送來的那些陣旗、陣盤就知道了,這些年縮在展雙界天地里的楊元覺,絕對沒有將自己的生路交到旁人手上的打算。
他的畏縮困守,不過是盡力抓住每一點時機提升自己、增強自己罷了。
淨涪本尊將嘆息隱去,只道,“我也沒說要反對。而且,你既是已經拿定了主意,我反對又怎麼樣?有用麼?”
“呃......”安元和乾笑一聲,不甚確定地道,“應該......應該還是有些作用的。”
淨涪本尊輕哼一聲,卻沒有多說,只是抬手虛虛在胸前一掬。
一片似水又似光的華美紫霞在他的手掌上浮現。
紫霞翻滾涌動半響,竟是凝成了一縷火焰。
安元和的視線早在紫霞出現那會兒,就黏了上去。
到得那紫霞化作一縷火焰,他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緊了。
淨涪本尊放開手來,任由那縷火焰在半空中虛虛沉浮。
他自己則從隨身褡褳里取出一個古樸的石制燈盞來。
當那盞燈盞被淨涪本尊穩穩噹噹拿在手裡時候,都不需要他再有什麼動作,那縷火焰便直接飄了過來,在燈盞空蕩蕩的燈托上安了家。
淨涪本尊再看得手上這盞已經亮起的燈一眼,便將它遞了過去。
安元和一時不敢伸手。
“這,這......這就給我了?”
淨涪本尊應了一聲,“嗯,給你了。”
安元和頓了一頓,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伸出手去將石燈接了過來。
只看著便覺得不凡的石燈落在手上時候,安元和才真切地感受到這盞石燈的不凡之處。
被石燈的火光籠罩著,他的靈台都給清明了幾分,也於是,腦海中流轉過的種種體悟,似乎亦在不斷地碰撞交匯,要讓更神異的道妙展現在他的心頭......
他不知不覺閉上眼睛,只讓石燈上的燈火罩了他一身。
淨涪本尊無聲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