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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主又覷了他一眼,眼底無波無瀾,不見了喜,也沒有了怒。
自與淨涪三身碰面以來就一直表現得喜怒由心的他,這會兒也不例外。
淨涪佛身這會兒不知怎的,居然就放下了對這位天魔主的警惕與提防,放鬆下來。
是的,他這會兒倒是放鬆下來了。
淨涪佛身輕易撈起面前的杯盞,也不去拿就在邊上不遠處的那個水壺,直接就舉著杯盞對上方一抬。
似請非請,似討非討。
但就在淨涪佛身抬起杯盞的那一瞬間,一泓清靈透亮的光芒遙遙而來,化作靈水落入杯盞中,過不得多時便將淨涪佛身手裡空蕩蕩的杯盞給填了個八分。
淨涪佛身將手放下時候,又順勢對著對面的天魔主一敬,才低頭去飲杯中的靈水。
靈水尚未入喉,便有清靈空淨的氣息悄然沁入鼻腔。
這是天地的氣機。
但是只感受這些天地的氣機,淨涪三身就像是看見了一方生機勃勃的天地。
它曾是一方只能依附於大天地而存在的洞天世界,它經歷過重重劫難,有過獨立完整的喜悅,也有過瀕臨破碎沉淪的悲愴......
它複雜又單純,它龐大又微弱,它無私又偏愛。
到這一刻,它張開了懷抱,將直面強敵的孩子護在懷裡。
哪怕它自己也在無意識地顫慄著。
景浩界天地啊......
要知道,淨涪佛身原本想要攝取的,其實也就是這諸天寰宇浩瀚星辰的星光而已。
他,他們,都沒想過要從景浩界天地那裡討得些什麼。
所以,是景浩界天地意志自發將它近些年才積攢下來的天地本源送過來的。
就因為淨涪三身這會兒面對的是天魔主。
比當年壓榨布置折騰它的天魔童子更要可怖的天魔主,所以哪怕它自己也在瑟瑟發抖仍然在擔心著他......
靈水自咽喉落下,向著四肢百骸流淌過去時候,心神意志大半留守識海世界的淨涪三身甚至還感受到了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的蠢蠢欲動。
心魔身與本尊對視了一眼,沉默著將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給捧在手上。
淨涪佛身只是停頓了片刻,便抬手將杯中那由天地本源混同星辰淨水稀釋而成的靈水灌入喉中。
靈水輕易沖刷去所有不必要的情緒,留給淨涪三身前所未有的清明與清醒。
天魔主就一直看著,直到淨涪佛身將徹底空了的杯盞放下以後,他笑道,“淨涪法師,本座才是客人吧?法師你明明有好東西卻只留給自己......這也是法師你的待客之道?”
淨涪佛身笑了笑,平靜且自然,哪怕是直面天魔主的氣場也半點不怯場。
“魔主說笑了,那靈水本不是小僧的東西,是天地厚愛眷顧所贈,小僧如何能輕易送出去?”淨涪佛身道,“更何況......”
“魔主還不知道麼?”他嘆了口氣,明白地表現出自己的無奈,“魔主對於小僧來說,卻是個惡客,小僧並不是很想見到魔主閣下。”
天魔主聽得淨涪佛身的話,一點不意外,更不生氣。他只是拖長了聲音,“哦?”
“看來本座真的很讓淨涪法師你苦惱啊,居然這般直白了......”
淨涪佛身就是笑了笑,直接給承認了下來。
“那本座這一趟倒是走對了......”天魔主也是不顧及淨涪三身的想法,直接道。
淨涪佛身沉默了片刻,取了水壺過來給自己另續上一杯茶水。
“所以,魔主此來,就是想要來小僧這裡坐一坐,順道討一杯水的?”淨涪佛身道。
“法師你這樣說的話......”天魔主沉吟片刻,下了一個定論,“倒也沒有說錯。”
淨涪佛身抬眼看了看他,沒有再說話。
“但也不只是這樣。”天魔主道。
“本座原本是在天外天上修行,忽然聽到法師的計較,便過來看看。”
他面上又帶上了笑意,“我本來以為,淨涪法師你會有這樣的主意,是已經準備好了要直面我的。沒想到......”
淨涪佛身沒有說話。
但也就是此刻,這一片虛空中原本已經被天魔主散發的道理氣機逼壓到極致的法理陡然變化。
它們自發匯聚,在天魔主自然散發的道理與氣機的縫隙中凝成一顆顆似是辰星又似是血滴的光點。
這些光點散布在這片虛空各處,看著七零八落毫無規律,可當它們爆發,所有留心這些光點位置的修士都會發現,勾連起來的它們恰恰描畫出一匹神駿聖潔的五色鹿。
若單單只是五色鹿,其實不算什麼。可這些光點描畫的,卻是淨涪三身早前所照見的那位五色鹿先祖。
五色鹿先祖乃是洪荒天地時候的先天神祗,哪怕他如今已經落入了永劫之地,他的道仍然在這諸天寰宇中。也因此,即便淨涪三身此時只是勾勒出這位的道體,仍舊牽動了他的力量。
尤其淨涪三身半個時辰以前才與那位五色鹿先祖打過交道,這位五色鹿先祖的神韻與道意,淨涪三身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故而此刻由光點描畫而成的五色鹿先祖形與意不過堪堪成形,便有無邊磅礴浩大的力量匯聚。
隨即,這些力量便像是天河垂落一般,連綿不斷地沖刷那被牢牢禁錮在時空壁障中的遠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