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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正法師都死了,這玄光界世界裡,哪一個又有本事有膽子去攔人?’
淨涪佛身橫了心魔身一眼,才算是穩定心神。
他先於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合掌低頭道了歉,然後才又問道,“那位成功了?”
了章法師苦笑著闔首。
其實這個結果......
單只看如今還紮根在玄光界暗土世界裡的那魔門六天,就已經知道了。
了章法師與淨涪佛身道,“先前我就曾跟法師你提過,諸天寰宇中,幾乎各家都有清理暗土世界沉積的手段。那位前輩當時在玄光界裡使用的,其實也算是一種。”
濟案法師在另一旁補充道,“那位前輩在這裡使用的,是以生靈為磚石搭建起來的堡壘。”
淨涪佛身微微點頭,又問道,“那些人......活了下來?”
了章法師聽得,很無奈地點了點頭,“不錯。”
濟案法師這會兒緊緊閉上了嘴巴。看他的模樣,若是可能的話,他該是連耳朵都恨不得給他自個兒封起來。
淨涪佛身看看這兩人模樣,頓了頓,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些活下來的人......可是發生了什麼變化?”
了章法師臉色古怪地點點頭,迎著淨涪佛身的目光道,“那些活下來的人發生變化的,不僅僅是他們的肉身、神魂,還有......他們的思想。”
說到最後的那幾個字時候,了章法師的臉皮有一瞬間扭曲,而他的話語也同時放輕了許多,似乎隨處拂過的微風都能將它們給吹散了。
然而淨涪三身又是什麼手段,了章法師那話語便是再輕忽,也絕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去。所以這會兒,那至為關鍵的兩個字卻是都被淨涪三身清清楚楚地聽在耳里。
思想......
當這兩個音節輕輕撞入耳膜時候,淨涪佛身及心魔身同時一怔,然後齊齊轉了目光去看本尊。
思想。這樣一個說起來簡單的詞彙,它所代表的真正含義卻絕對不簡單。
思想,所思所想。
在某種程度上,它與靈魂同等的重要。
因為了章法師這話語裡的“思想”,並不是指的某一個心思與念頭,它其實是指生靈對自身的認知與定義,也指生靈對環境、物質的判斷與接受。
了章法師見淨涪佛身完全領會他話里的意思,臉色又變成了另一種怪異。那是,不知道自己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更為緊繃的古怪。
但當他看見淨涪佛身的目光又往他這邊轉來時候,他還是繼續往下說道,“因為自身思想被扭曲,所以在那些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生靈眼中,人間界時候普遍認知的善行,在他們眼裡就變成了惡行;人間界所推崇的諸般品德,就成了他們所鄙薄的東西......”
即便了章法師只是這般粗粗帶過,沒有詳細描述,淨涪三身還是能夠想像當時的玄光界暗土世界裡的慘烈情景。
那不是生靈肉身乃至神魂上遭遇的慘烈重創,而是生靈固有認知層面上所遭遇到的慘烈摧殘。
人間界時候普遍認知的善行,在他們眼裡就變成了惡行;人間界所推崇的諸般品德,就成了他們所鄙薄的東西......
這是什麼概念呢?
這意味著,救助他人這般的善行會被人摒棄,見死不救甚至是落井下石,才是他們更習慣去做的事情;這意味著,謊言在所有人那裡都是張口就來,不會有人願意告訴旁人真相.......
意味著,他們可以直白坦蕩地打殺搶掠,再不會遭遇到任何良心的拷問......
意味著,那些人成了真真正正的魔鬼!
淨涪佛身這一刻,完全理解了了章、濟案這兩位法師對玄光界魔門六天避而不談甚至是想要阻攔他探查更多玄光界魔門六天具體內情的做法了。
實在是因為玄光界魔門六天裡的具體內情,只怕是完全背離了整個諸天寰宇主流認知。而這樣的地方里發生的事情,不論是哪一樁哪一件,都會對外人本身的思想與概念造成根本性的衝擊。
那是完完全全惡的一面,與善絕對相悖的一面。
它太過徹底、太過直白地披露了諸天寰宇中“惡”所能抵達的極致。修行者看到這樣的場面,一旦自身心性不堅,把持不住,甚至有可能直接墮落。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在這方面上,本是不太擔心面前這位年輕法師的。但即便他們相信這位法師的心性與意志,他們還是不願意過早讓這位年輕法師接觸到這一面。
與保護與否無關,與信任與否亦無關,只是兩位法師單純地想要這樣做而已。
淨涪佛身沉默時候,浮屠劍冢另一邊的心魔身也是微微蹙眉沉默。
他並不是很高興。
甚至,他是有一點生氣的。
不是旁的什麼原因,也與淨涪的善及惡沒有什麼關係,真正的重點是,心魔身認為這樣的手段太過粗暴,也太過直接。
就像是一張灰色的紙,它本身是偏白的底色,但卻被人粗暴地浸到了墨池裡,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黑。這樣的一張紙,除了那徹底的黑色之外,竟是再沒有旁的色彩,那還有什麼看頭?
一點看頭都沒有。
縱然心魔身身上被固定著屬於淨涪的“惡”,但並不代表心魔身就會喜歡那樣完全黑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