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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身徹底沉默了下去,便連他的目光也被一併壓下。
心魔身暗自嘆了一聲,‘佛身,你現下需要的,不是其他,而是靜心。且莫理會其他了,先清定了心念再說吧。’
近段時間以來,他確實是急躁了......
回想過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的修行與處事,佛身自己臉上也不覺升起了一片冷沉。
非是對心魔身去的,而是對他自己的。
佛身深吸一口氣,對心魔身合掌躬身一禮,無聲退出了識海世界。
心魔身扎紮實實受了佛身這一禮,沒有阻攔佛身的離去。
他沉默地往識海之外看了看,無聲嘆得一聲,方才收回了目光。
淨涪睜開眼睛來的時候,直接映入他眼帘里的,還是他身前的那盞心燈。
心燈那一片金色火焰似乎稍稍平靜了些許,再沒有方才那般的多變與活躍,但即便如此,比起同在心燈燈盞里的另外兩色火焰,這一片金色火焰還是要活潑太多了。
淨涪看得無比清楚,他深深看得燈盞中活潑的金色火焰,伸手稍稍將心燈往外推了推,自己卻是從隨身褡褳中取出筆墨紙硯等物什來。
仔細地為自己鋪紙研墨之後,淨涪從筆架上取了筆來,飽蘸硯中墨汁,才在紙上揮毫。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第一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謄抄過後,淨涪近乎第一時間從紙筆間抬起頭來往心燈燈盞的方向轉了一眼。
心燈中那一片金色火焰仍在多番變化,似乎完全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
淨涪沉默了一瞬,微微閉眼,稍稍平定心神,才暫且將手中毫筆放置在筆架上,去整理已經謄抄完成的紙張。
收攏過那些寫滿字跡的紙張後,淨涪將它們擺放在石桌的另一邊,重新鋪了紙來,再取筆蘸墨......
如此忙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天穹那大日正式挪移到正中時候,淨涪方才停了下來。
在他石桌的左近,已經擺了足有五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了。
微微吐出一口濁氣,淨涪也不再去看前方心燈燈盞,只再將謄抄號的紙張收攏整齊,與其他幾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擺放到一處。
將桌面上的那些筆墨紙硯全都收歸隨身褡褳之後,淨涪很是想了一陣,才終於將那件被他忘卻的小事給翻找出來。
是忘了張遠山給他備好的那頓午膳。
謄抄了幾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淨涪才算是勉強將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太多雜念給放下了。
他取出那個木籃子和葫蘆來,不太去在意那木籃子裡盛著的到底是些什麼飯食,用的什麼手法烹調,葫蘆里裝著的淨水又到底是個什麼來歷,這些食水對他更是可能會有什麼好處。
他只掃了一眼,便將其中的飯食取了出來,擺放在石桌上,端起碗筷,慢慢地食用。
仍舊有著充沛的靈機與靈氣在他周身涌動,撫慰著他的心神、肉身,梳理著他周身氣機,但淨涪這一刻更留意的,是這些食材本身,對肉身、神魂最本質的滋養。
不同於昨晚的晚膳,也不是今日裡的早膳,拋開食材、靈氣與靈機,淨涪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飽腹這個狀態給人帶來的滿足。
那是一種很單純又很直接的感覺。
那種滿足狀態之下,更多湧上心頭的,是萬事無憂的安定。
淨涪放下碗筷時候,也不禁笑了一笑。
那笑容不帶任何意味,也不曾添加了任何的欲望,純粹的滿足。
察覺到佛身的這一點變化,識海世界裡的心魔身也睜開眼睛轉向他,一併笑了起來。
佛身對識海世界裡的心魔身道,‘多謝你。’
心魔身輕哼了一聲,又道,‘你且記得,你又欠了我一次。’
佛身也沒有與心魔身爭辯,很直接就應承了下來,‘我記著了。’
在遇見張遠山的這兩日以來,他確實是得心魔身提醒良多。而這中間的基本原因......
淨涪也很明白,不在於張遠山本身,而在於張遠山這種層次的人物對淨涪展現出來的諸天寰宇那真實的、更高邈層次的真相衝擊。
或許因為佛身才是那個與張遠山正面交接、直接承受這一重接一重衝擊的那個人,所以他受到的影響才是最強烈的那個。
淨涪輕輕地笑了起來。
待到心中笑意盡了,他便順勢收斂了臉上笑容,站起身來,將石桌上的碗筷收入木籃子中。
回房解下袈裟後,淨涪提了木籃子就往那井邊去。
一回生兩回熟,更何況淨涪是個十足十的聰明人,洗碗這樣的事,難不倒淨涪。
他很利索地就洗乾淨了木籃子裡的物什。包括那些碗筷、為反噬遮掩塵埃的灰布以及木籃子本身。
待到將這所有物什妥妥噹噹地放回廚房之後,淨涪才重又在石桌邊上坐了。
這一回,他沒有謄抄經文,而是取了今日裡他謄抄的那幾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來,一部接著一部地,從最開始完成的那一部翻看過去。
那部最早完成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便是淨涪自己翻看過,都覺得有些慘不忍睹。
不為其他,實在是看得出來的心亂。
翻看這一部經文的時候,淨涪自己也是連連搖頭。只是即便如此,淨涪也仍舊一部部地翻看得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