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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聲音的更深處里沉積著的,卻是漠然與不喜。
段無涯、馬朝陽等人也聽到清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繃緊了身體,將腦袋又給往下壓了壓。
只是段無涯、馬朝陽等人似乎是當局者迷了,沒能看出明良大修此刻雖則惱怒,卻還是需要明白彰顯的態度。
不錯,不論明良大修對馬朝陽的這一番隱晦試探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氣了,這一回,為了沉桑界天地,明良大修他也必須克制了自己的心情,拿出一個積極的姿態來。
這就被佛身說中三分了。
心魔身沒有再去看佛身,只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要認真聽一聽馬朝陽這位支撐著沉桑界一方地域的天仙修士要準備如何辦事了。
馬朝陽的聲音也很穩,沒有畏怯,沒有卑微,他似乎是早有了章程,如今僅僅只是將那章程向著所有人說道出來而已。
“弟子以為,那些心魔意蘊,還得請各位祖師接手,弟子等......”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實在是力有未逮。”
馬朝陽如何且不說,段無涯等人顯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說他膽大,還是該道一個“服”。
但不得不說,他們今日真是重新認識了一遍這個同道。
也難怪是這位被他們一脈留了下來,原來是如此一位深藏不露又能屈能伸的人物。
難怪了。
一片靜默中,明良大修哼笑了一聲,卻是說道,“看來,你們也在懷疑我們這幾位老傢伙啊......”
馬朝陽當先反應過來,直接就給跪了下去,將腦袋順服地貼在地面上,“弟子不敢。”
段無涯等人慢了一步,但也沒有慢多久,幾乎是前後腳的模樣,就一個個跪倒下去,齊聲稱道,“晚輩不敢。”
敢不敢的,不都已經做了嗎?
明良大修看著面前跪倒一片光幕的後輩們,哼了一聲,說道,“起來吧。”
沒有人動作。
明良大修也沒有再叫他們,而是說道,“看來,你們對我們這些老傢伙,是還有疑問的吧?”
也沒有人再應聲。
然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應對。
明良大修只不理會,又道,“是因為那位福和羅漢?是因為我們回來得晚了?是因為已經折進去了的那三位師兄弟們?”
段無涯等人,甚至是馬朝陽這個明良大修的直系後輩,都只是穩穩地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只如泥塑。
“雖然我說,你們也不會那麼輕易消去疑心,但要是不說,放任你們亂猜,卻又容易滋生鬼蜮,反倒耽誤了我沉桑界......”
“也吧,我就跟你們說說。”
淨涪心魔身連同佛身,齊齊對視了一眼,都仔細聽著。
“那位來自摩崖界天的福和羅漢,確實是受一位師兄所託,在我沉桑界天地生出異變的時候,來我沉桑界天地看一看,也好護持一番的。”
“這是事實,我與其他幾位師兄一道詢問過那位福和羅漢,也已查看過那位福和羅漢手上的憑證,確實是丹榮師兄的信印。”
丹榮師兄?
聽到這個稱呼,段無涯的心臟緊了緊。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明良大修提到的這位丹榮大修,是他們這一脈的祖師。可是......
段無涯想到早先時候才離開福地所在遠去的福和羅漢,幾乎與地面緊貼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如果福和羅漢是他們這一脈丹榮祖師的好友,那福和羅漢方才來的那一趟,到底是想要拿他們這一脈傳承的福地做他們的山寺所在,還是另有計較?
再有,福和羅漢的這番做派,他們丹榮祖師知道麼?
還是說,丹榮祖師與這位福和羅漢其實是有共識的?
這一個個疑問與猜測浮上心頭,很快就占據了段無涯的大半思緒。
明良大修卻沒有去看他,他根本就沒去看這些沉桑界的後輩們。
“丹榮師兄先前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又是怎麼與福和羅漢商議的,我們只知道了個囫圇。但結果,福和羅漢卻是與我們細說了。”
他頓了一頓,給了些許時間讓這些後輩們去接受。
“福和羅漢說,丹榮師兄答應他,若他能夠幫助沉桑界天地在這一重劫難中存身,若他能夠得到天地意志承認、眾生認可,他可以同意福和羅漢在我沉桑界立下一道法脈傳承。”
不得不說,單從這些條件來看,那位丹榮大修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顯然也是仔細權衡過了的。
起碼這樣一來,為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福和羅漢必定會不遺餘力地為護持沉桑界天地及眾生的事情上奔忙勞碌。
至於這個決定對沉桑界、沉桑界眾生以及沉桑界中現存的各支道統法脈來說,到底是利是弊,卻很難說。
然而,既然人家福和羅漢都已經付出了足夠的誠意與代價,那沉桑界各方宗門接納一位為沉桑界天地立下大功、願意救贖沉桑界芸芸眾生的修士,接納他立下的法脈,這不是很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那些道統法脈發展與傳承間必然會出現的爭鋒與較量,那都該是之後許多年許多年的事情,不是現在就該考慮的。
而且便是沒有了福和羅漢可能會在沉桑界裡立下的那道法脈,沉桑界天地里的各宗各派之間,就沒有那些明爭暗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