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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僵滯的這個時候,幾乎落到最後的劉生和似乎非常、非常的不甘。他往前方幾位大尊掃了一眼,猛地低頭咬牙,不管不顧地抬起腳步往前走。
他似乎走得極是艱難。
抬腳、落腳、移動身體......幾乎每一個動作,甚至是每調動一寸肌肉,都能逼出劉生和的汗水。
兩步,僅僅是往前邁出兩步而已,劉生和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濕透了。
可即便如此,劉生和還是在努力堅持著往前走。
他再不去看任何人,不看前方幾乎站立不動的大尊,不看身側漸漸被他越過去的同道,不去看背後被他甩下的修士,他只是埋著頭,單單跟自己較勁一樣,往前挪動。
一寸也罷,一分也罷,只要他還能往前挪過去,他就不曾停下。
漸漸地,所有意識尚且清明的沉桑界修士目光都轉到了劉生和的身上。
哪怕劉生和始終沒有分給他們一點目光,哪怕他們根本不能從劉生和的面容和表情上看見他此刻的掙扎與堅持,但他們也似乎從劉生和身上汲取到了足夠的勇氣。
許多的修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著頭再不理會旁人,只往前挪去。
如今站在這裡的修士,少說也是天仙境界。
當然,這裡頭中的許多修士確實是走了捷徑,以其他世界的天仙修士為祭才能抓住一線契機,破開瓶頸,可即便是他們,能被沉桑界那些玄仙大尊挑出,又願意為了沉桑界背負走捷徑少不了的苦果,最後堅持著站到這裡的,再如何,心志也差不到哪裡去。
所以,當他們終於擺脫去祭壇及祭壇上那一位影響,能夠抓住一點心念與意志,堅持著往前的時候,他們也終於收穫了他們所渴求的結果。
一時之間,即便緩慢,這些天仙修士們也都在往著祭壇的方向靠近。
這些天仙修士大概都是高興的,哪怕一個個地埋著頭拼命地往前挪動,可在他們痛苦得猙獰扭曲的面容上,也開始醞釀著什麼非同凡響的東西。
沉桑界天地胎膜之外的靈舟上,淨涪心魔身、佛身、本尊此刻表情並未有半點歡喜,反而是一種深沉的靜默。
不為其他,實在是因為,哪怕是淨涪三身,面對此刻的沉桑界修士們,也並不能替他們高興。
高興?怎麼能高興得起來呢?
他們正在一點點突破自己的極限不假,也始終未曾退縮不假,可這些人每做出的一點突破時候磨礪出來的心智靈光,其實都被匯聚到了那盞油燈中,成了那盞油燈里的燈油。
而那盞油燈,是那位青年心魔修士所有,也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無論他們如何去打磨自己,乃至壓榨出自己最後一點潛力,最後提升他們自己的實力,他們也還是比不得那位青年心魔。
他們甚至還是幫助那位青年心魔增益自身的一點火苗。
為了抵抗敵人拼命掙扎,可越是掙扎,敵人的力量就越是強橫,這是何等催人絕望的循環。
更別提,他們此刻互相扶持、共同鼓勁的同伴,卻也是另有來歷謀算,並不是真心實意為了這片天地。
這一片沉默中,竟是心魔身先做出了反應。
他站起身來,表情嚴肅,動作端正規範地對著那山巔上艱難跋涉的沉桑界修士們躬身拜了一拜。
這一拜,非為其他,僅僅只是表達心魔身對沉桑界這些修士們的敬意。
為了他們的堅持,也為了他們的意志。
心魔身之後,佛身也站起身來,合掌對著那片天地行了一禮。
本尊也沒有例外。
身陷絕境,再掙扎也只是徒勞,甚至還會如了敵人的心意,那麼,掙扎就沒有了意義嗎?
或許吧。
但淨涪三身卻覺得,還是有的。
就像人從生下來時候起,就在一點點走向死亡。
哪怕是修士,沒能攀到頂峰時候,也不過就是將這條道路延長而已,等路走到了盡頭,一段生命的旅程還是會結束。
它本就是一條不歸路。
可是,即便是這樣一條幾乎不能回頭的道路,也還是有著它自己的意義。
走在這樣的一條道路上,意義即是生命本身,給予自己的一個交代。
淨涪三身同時垂落眼瞼,再度陷入靜默之中。
等他們再次睜開眼睛時候,那些沉桑界的天仙修士們走得近的,都已經如同那三位金仙大修、三位玄仙大修一樣,被祭壇拖入了某種無法抵抗的幻境之中去。而祭壇上的那位青年心修,不過剛剛踏完第六遍祭舞。
淨涪三身目光投落到沉桑界天地中的時候,瞳孔在這一刻也是陡然收縮,隨即猛地向上拔升,望定那沉桑界北方天穹上的那一個星斗。
星鬥鬥身處的星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徹底空了,如今空蕩蕩的斗身正在微微顫抖。
天星哪怕便是會有所移動,那也不該是在這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來,上下地來回移動。
被那位青年心魔招呼而來的北斗七星投影此刻的詭譎非但吸引了淨涪三身的目光,也很快引起了各方的側目。
道宮中的諸位金仙大修們也都各各挑眉。
“顯然,這位同道召喚北斗七星,是還有其他用處的啊......”
“依我看,他似乎是想要借這北斗七星來......蘊養道體?”座中一位金仙大修似乎是看出了什麼,遲疑著說道。